吴洪浪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转为坚定,“是嘛,我知道了。”他脸上竟露出一个笑容来,“就算插了这根管子,也不过是多活几个小时的事,说话还不方便。” 叶一柏沉默了几秒钟,“血压脉搏心跳分别是多少?” “心率158,血压62/38,脉搏不能触知。”周护士长迅速答道。 “和昨天一样,继续用去甲肾上腺素,加5%的碳酸氢钠纠正酸中毒。吴先生,您现在清醒吗?您确定您放弃插管吗?”最后两句话,叶一柏是对吴洪浪说的。 吴洪浪长长吐出一口白气,坚定地说道:“我确定。”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叶一柏将手里的喉镜放回治疗盘上,轻声道:“我知道了。” 拿着麻醉剂的小杨神情茫然,她求助性地看向周护士长,“护士长,麻醉剂还要用吗?” 周护士长对她摇摇头,开始收拾器械。 “妹子,能扶我起来点吗?” 小杨闻言下意识就要行动,却听叶一柏道:“不行,吴先生,您暂时还是不要移动比较好。” 吴洪浪一怔,面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哦,不能动啊,行,不动就不动吧。医生,你们去忙吧,我想和我的朋友们说说话。” 薛城和庄斌早在叶一柏说出吴洪浪可能坚持不过今晚后,就已经拔掉手中的注射液从病床上下来了,闻言,两个大男人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伤心地站在吴洪浪的床尾。 护士们将去甲肾上腺素和碳酸氢钠等药剂注射进生理盐水中,随即一个接一个地退出去,周护士长拍了拍小杨的手,拉着人慢慢往外走,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老吴……” “浪子……” 叶一柏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顿,他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对着前方说道:“电报昨天已经发出去了,会送到你家人手中。” 病床上的吴洪浪眼睛一亮,艰难地转过头来,诚恳地对叶一柏说了声,“谢谢您,医生。” 叶一柏点点头,脚步不停,向外走去,同时替他们轻轻关上了门。 门口,早已交班回去的陈医生和邵医生也过来了,他们站在病房外面,口罩遮住了他们面上的表情。 “还有多久?”陈医生开口道。 叶一柏看了看手上的表,现在是晚上九点钟,他轻声道:“今天晚上吧。” 刚走过来的小护士不明所以,不知道两个医生在说什么,而小杨却已经难过地低下头去,她很明白,这两位医生这么平静而严肃地说的不是别的,而是不远处病房里病人的剩余生存时间。 陈医生和邵医生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里吴洪浪艰难而又努力地和两个同乡好友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病房外,穿着防护服的白大褂们静静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 约莫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一声男子焦急的喊叫声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浪子!浪子!医生!医生!”薛城高声喊叫着。 早就严阵以待的白大褂们快步跑了进去,叶一柏走得最快,他走到病床旁,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吴洪浪的颈动脉,随后掰开他的瞳孔看了看。 “医生,医生,你帮帮他,帮帮他,他说他想看到今天的太阳,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的。”薛城一边说着,一边踉跄地往床边跑,他猛地拉开窗帘,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慢吞吞地洒下晨间第一缕微光。 “太阳出来了,浪子,太阳出来了。”薛城喃喃着,声音中带着悲戚。 太阳吗?叶一柏掀开吴洪浪的被子,在陈医生和邵医生惊讶的目光下左手掌部朝下,开始按压。 “叶医生……”邵医生张了张嘴巴。 “没法救活他,但是看一眼太阳这种愿望,努努力说不定有希望。” 吴洪浪呼吸和心脏已经停止工作,瞳孔也已经初步扩散,这其实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毕竟吴洪浪是长期高烧不退器官衰竭死亡的,即使一套cpr下去或许能让他醒来那么一两分钟甚至几十秒,但是这在医学上来说毫无意义。 这一两分钟甚至几十秒的时间内,病人的意识几乎都是模糊的,开口说话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只是看一眼太阳,他约莫是够的。 两分钟一百五十下,炎热的七月份,厚重而闷热的防护服,很快叶一柏背后、脖颈、额头的汗珠就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汗水顺着皮肤的肌理流下,随即被衣物吸收。 “换人。”一百五十次后,邵医生站到了叶一柏旁边,沉声说道。 叶一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