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倪伟小心地点着头,“如您所知,如今德军还在欧洲打仗,他们自己的军火供应都已难以为继,因此……” “那么为何不选择跟美国人合作?”徐冰砚没有听他说完,再次打断了他,“据我所知滇军的军火采购都是跟美方接洽的,价格比这批日本军火低整整十三个点。” 顿一顿,上身稍稍一侧,看了季思言一眼。 “确实如此,”季公子很快就接过了老同学的话,靠在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答,“美国人的东西好用着呢,依我看比你们华东买的那些日本货强多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笑几分调侃,可说出来的话却很辛辣,言下之意是经手采办的各级人员都涉嫌贪腐、大概率收了日本人的好处。 倪伟又不是蠢货,怎么会听不出这一层意思?那额头上的冷汗当即便又添了一层,一会儿看看徐冰砚一会儿又看看季思言,口舌打结打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僵持之时又忽闻长桌另一端传来了一声冷哼—— “浙江境内的这批采买运输究竟如何姑且不论,但这一切毕竟是我华东的内务,季公子作为滇军少帅,插手我部之事恐怕还是不妥当吧?” 如此冷言冷语阴阳怪气,打眼一看脑满肠肥连军装的腰带都要系不上了,可不正是皖地的败军之将孙绍康? 这位将军也算得上是际遇跌宕了。 他曾是徐振的左膀右臂,跟着老上司一起栉风沐雨出生入死,本以为可以一直在对方的荫蔽下享受荣华富贵、再靠倒卖国家矿产偷偷发几笔横财,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徐振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他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小狼崽子一口咬断了喉咙,害得他也不得不忍辱偷生甘居人下,如今都要夹起尾巴来过日子了。 徐冰砚?哼!他算什么东西?原本不过就是徐振养的一条狗!见了他孙绍康都要乖乖敬礼尊称一声“将军”!区区一个被时势生造出来的英雄,难道还真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骑在他们这一干老将头上作威作福? 做他的春秋大梦! 现在也就是时机还未成熟,等到他把一切安排妥当,那…… 孙绍康狠狠地眯了眯眼睛。 而此时在场众人又忽闻坐在上首的徐冰砚开了口—— “季少帅是护国军将领,当初也在平定华东的战役中立过功勋,北京政府曾通电全国予之嘉奖,”年轻的将军气象稳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我华东之军政要务,他又为何不能谏言?” 孙绍康心下不服,心想这不过是你这个后生拉帮结派找来的外援、仗着老同学背后的滇军势力震慑他们华东诸将,嘴上又据理力争,道:“可徐振将军在时从不会允许——” “现在是我主持军务,”将军的漆黑的眼睛幽深如潭,明明声音不大却生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闻者皆噤若寒蝉,“孙将军如有不满,亦可将皖地事务移交他人处置。” 说着手指轻轻一动,立在他身后的两位副官便明了了长官的心意,各自回身将会议厅的大门落锁,“吧嗒”一声脆响飘散在空气里,却像催命的符咒一样令人胆寒。 徐冰砚……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房间内的气氛一瞬间紧绷到极致,个别知情者的脑海中又再次闪过当初徐振将军跪在扬州城外的荒丘上祈求自己的义子饶他性命的那个场景,彼时这位年轻的将军连眼神都没有动上一动,径直便从腰侧拔出了枪,持枪的手稳得很,子弹上膛行云流水,“嘣”的一声就打穿了他义父的头,鲜血溅了他一身;他从身边的副官手上接过手帕,几下便擦去了身上的血迹,随后只淡淡地同人说一句:“葬了吧。” 如此凶狠的豺狼……倘若真的动怒,便是把他们这一屋子人都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绍康同样是慌了,封闭的大门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感到难以喘息,上首位坐着的那个男人冷漠肃杀,没有人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