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六咬紧的牙,目光里多了一分了然,她轻声道:“这是对一个对手最好的尊重,即便明知是输,也要给他应有的尊严。” 终于,杜小六手中长剑跌落,他颓唐道:“我输了。” “东隅谢青寻,胜!” 杜小六摇摇晃晃想要站起,却发现面前已经多了一只手。他怔怔抬头,却看到谢青寻将雁翎枪立在身后,额间干燥,全无汗湿的痕迹,只是眼睛里却犹如燃起了火焰一般,充满着力量与热度。谢青寻那双潮湿的眼,此刻正萦绕着笑意与敬佩。 杜小六也笑了,一把握了上去,坦然道:“心服口服!” 台下呼喊声一片,都在为这男子的气度所折服,而他一身青衣紧握雁翎枪,身材修长,玉立台上,却似一个战神一般,风姿无限。 楚辞和林观激动地跳了起来,比自己赢了都兴奋。而谢青寻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话呼喊,自台上遥遥看了过来,目光紧紧锁定在了楚辞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些笑意,却还有前所未有的……热度。 楚辞的心突然剧烈地震了震,那眼神……她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拉上兴致勃勃的林观,去拿那场对局赢了的钱。 “走走走,刚才押对了,听我的准没错。” “嘁,没你我也照样押他。” 而立在楚辞身后的余令却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深邃,嘴角仍旧挂着一抹笑意,眼神却不挡不让地对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已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只有谢青寻自己知道,听闻她受伤后,曾经隐隐波澜的心却突然开始有了裂痕。 东隅数年,滦海的寒气早已将一腔热血的他浇得冰凉彻骨,原本只是师父嘱托,互送青月刀主出谷。 可一次又一次的交战之后,她看到了她的鲜活与热度,他曾以为按照师父所托那样将她保护好即可,却不曾想,她从来都不是一朵娇花,即便是对着素不相识的人,也会执着地献上一腔孤勇与热血,只为了她所在意的公理与道义。 护送三日,渐渐变回十日,再变成半个月……师父催了又催,可他却似乎被牵绊住了脚步,贪恋着短暂的温存。 此间心事,不与旁人知。可余令的出现明显让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谢青寻却懂。他也曾想过,若自己先认识她,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七月,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他却因旧伤复发,整日泡在冰潭之中疗伤。可偶然却看到了师父桌上的书信,上面正是游掌门刚劲有力的墨书,却写着楚辞受困…… 人人都道寒心难得,更何况是他?师父从长门宗特地讨来的寒心,却被他放在了那只白鹤的背上,一同飞往了那座高山之中。 即便肺腑中的伤痛隐隐作痛,他也闭眼沉在冰潭之中,硬生生将那痛都忍了下去。自此,三月未能再出门一步。 人人都说他谢青寻命好,大祸临头时却得以被忆慈真人所救,走上了漫漫修道之路。却没人知道他一身仙骨,却因刀剑穿心,心肺受损,即便是用术法所救,以修道之心修养,他此生寿命也难以匹敌同龄人。 瑞英术一旦施展,便会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可他却偏不,忘了一次,再被唤醒一次,于是又忘,又醒。午夜梦回时,他冷汗淋漓要去提剑报仇,亲人的血铺天盖地而来,他忘不了,怎么都忘不了。 可一腔热血却被忆慈真人所浇灭,她冷淡地看着自己道,“曾经的谢青寻早就死了,你现在不再是谢氏子弟,而是我的徒弟。” 到那时,他才醒悟,重生后的自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谢青寻,而是大名鼎鼎的忆慈真人的徒弟。 于是他也冷了下来,将一腔热血都埋藏得更深一分。可坞都那桩婚事再次将他的往事唤醒,原来不只是他困在过去,那些曾经的亲朋好友都困在了过去,难以此直面现实。 他将使得最顺手的剑放了下来,转而去练习各种法器。而雁翎枪却被他久久地留了下来,那是他少年时意气风发的过去。 那个白衣男子长久地立在她的身后,强大而温和地守护着她,一段目光便是一束微凉的心事。而他日日夜夜困顿在满门抄斩的噩梦之中,终于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冰潭中的玉人。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