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边,孔建安自然不敢多留,麻溜儿地收拾了行李就赶赴任上。 沈伯文念在他对自己态度还算友善配合的份上, 亲自送了一趟,感动得孔建安热泪纵横, 握着他的手一直舍不得放开,“师侄,你如今这般得陛下看重, 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在普宁受苦的师叔啊……” 看着眼前自接到圣旨之后就瘦了一圈的人,沈伯文心中也有几分感叹,态度温和地同他又说了几句话。 不过对于他方才的那句话,却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孔建安也明白, 沈伯文若是个聪明人, 就定然不会直接应自己的话, 自己也不过只是特意这么一说,留个印象罢了。 他暗叹了一声, 有点儿灰心酸涩,又有点庆幸,复杂难言。 数年官场经历才走到知府这一步, 结果却遇上这么一件糟心事, 又成了七品的芝麻官, 好在是保住了性命, 想必是恩师帮了大忙,回头定是要送些银子过去的。 但看着眼前之人,才三十多的岁数,承蒙圣恩,又能力出众,直接少了好些年的奋斗,到了自己官场生涯的最顶端,真是羡慕又嫉妒啊…… 不过好在孔建安就算有万般不好,唯有一点,心态好,想得开。 如此那般地纠结了一阵子,就撂开手不再去想了,跟沈伯文道别之后便带上家人们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沈伯文收回视线,心中叹息之余亦有警醒。 孔建安走后不久,冯师亮也提出告辞,言还要早些回去伺候陛下,沈伯文多少也了解他们这些宦官们的生存环境与升职系统,知道他们没有亲族,没有妻族,也没有后辈,一身荣辱皆系于景德帝一人身上,况且皇帝只有一个,而大大小小的太监却不计其数,他离京这么许多天,虽是带着任务走的,但还是要提防有人取代了他在景德帝面前的恩宠。 沈伯文明白这些,故而只是象征性地留了留,见人家婉拒,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兴化府特产装了好几车,另加一百两银子送上。 不能不送,因为即便是清贵的文臣们,也要担心宦官们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花钱笼络已成惯例,好在吴掌柜派人及时送来了这半年的分红。 但也送的不算多,毕竟自己的家境在这里摆着,若真是送多了才有问题。在冯师亮这个等级的太监眼中,一百两不多不少,正好卡在一份正常的仪程的标准上,已经能算是有心了,自然不会多计较。 毕竟沈伯文并不指望他们为自己说好话,不说坏话便已足够。 送走了冯师亮等人,沈伯文又回到衙门做事,如今偌大一个兴化府,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赶鸭子上架的知府,同知,通判通通没有,晋江县的县令自然也被革职处置了,如今状态也是空缺。 莫问,问就是陛下已经命吏部派人过来,只是近来天官大人,也就是内阁首辅,吏部尚书窦知文要辞官归乡,正在跟景德帝搞那套三请三让的程序,因而大概得多辛苦沈大人您一段时间了。 沈伯文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撸起袖子自己苦干。 然而这一等,就是半年过去了,久到沈珏又在紫阳书院的旬考中考了个头名,久到沈珠都教会金凤快一百个字了,久到沈伯文与周如玉一块儿给家里人还有未曾见过面的外甥女送的节礼都够一个来回了,吏部才终于慢吞吞地给兴化府指派了新的官员。 然而新通判运气不大好,在赴任的路上染了风寒,居然就这么一病呜呼地去了。 沈伯文:“……” 果然身在古代,处处都是风险。 他与这位新通判先前并不认识,故而并没有多少的伤感之情,但物伤己类,他也因此后怕起来,察觉到自己与家人们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来到任上,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当即就把家人们的身体养护提上日程。 通判之位只能暂时空着,静待朝廷再派一位官员过来,而新的同知与晋江知县,却都在当月抵达了兴化府,只是前后上差了十几日。 出乎沈伯文意料的,这两位,他居然都不算陌生。 巧了,新来的兴化府同知还是姓黄,别误会,跟之前那个黄林并无关系,此人姓黄名裕阳,曾任广陵府长源县县令,正是沈伯文老家曾经的父母官。 他是个不错的官,实事也干了不少,名声也很不错,再加上沈伯文与邵哲这两个长源县本地的举子双双考上了进士,着实为他增添了一笔光鲜的政绩,诸多因素之下,黄知县,当年考评结束后就升职了! 然后在江南省兢兢业业地干了三年的布政司经历之后,考评又得了个中上,成了兴化府的新任同知。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