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繁华的商铺、食肆、书院均被烧毁,就连佛寺都未能幸免,那些活土匪甚至将曾被万人跪拜的镀金大佛肢解。 庭园中的昂贵莳花、矮松、杨柳皆化为残烟灰烬,游于池塘中的斑斓锦鲤也被捞出,全都变成了那岭南王的盘中餐。 阮安逃亡时,与乱成一团的百姓互相拥挤、踩踏。 她此次南下游医所带的全部身当——那装着许多名贵药草的药箱也丢在了途中。 为了活命,她只能随波逐流的逃。 阮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惨象,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只知不日内,那残虐的岭南王定要下令焚尸。 刚要艰难迈过前面的尸体,一道粗旷雄浑的声音从不远传来:“这还有个活口!是个老婆娘。” 阮安纤瘦的背脊蓦然变僵。 她今年十六岁,因这等年纪在行医时无人信服,所以这次南下,她特意将自己扮成了个老者。 也正是因为她扮了老,才幸免于难,没被叛军凌/辱。 身后应当是支声势浩大的军队,阮安不敢往后看,拔腿就跑。 “嗖——” “嗖——” “嗖——” 岭南王饶有兴致,有意折磨她心智,他命弓箭手连射数发箭羽,却不将她射中,颇为残忍地玩着狩猎游戏。 而阮安,则是那只可怜的猎物。 数支羽箭遽然落在她脚踝不远的地面,阮安双眼瞪大,任由涕泪流肆,她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她狠狠咬住牙,心中恨极了这帮人。 他们凭何为了一己之愤,就屠杀全城百姓? 也正是这些恨意,让阮安还有气力尚存,支撑着她继续狂奔。 淮南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冷嗤道:“这老婆娘的腿脚倒是麻利,饿了这么久,还能跑得跟兔子似的。” 从他的语气中,阮安听出了耐心尽失。 心跳得越来越快。 这时,耳畔忽闻铁蹄落地“铮铮”之音,前方黄沙飞扬,乌泱泱的密集军团往她方向前进而来。 她隐约看见,那赤红旌旗上书着刚劲的“骊”字。 是骊国的援军! 阮安的心中冉起了希望,继续往前狂奔。 身后的岭南王则眯了眯眼,冷声命道:“先将那老婆娘射死!” 话音刚落,阮安的双腿却突然一软,如被铅注。她惊呼一声,再跑不动半步。 或许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电光火石之刹,一道高大劲健身影豕突而至,她看见刀锋上凛凛寒光,伴着腾腾杀气。 如飞蝗一样的箭羽正向她无情驰来。 “嗙——”一声。 意料中,那能穿透身躯的遽痛并未到来,纤细腰肢却被男人骨骼强劲的手臂捞起。 再睁眼,阮安的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 那把通长一丈的陌刀能使人马俱碎,小小一枚箭羽自被一砍而半,往两侧飞驰,应声落地。 阮安抬起头,正对上男人那双瞳色偏深的眼睛。 救她的武将正值弱冠之龄,有着一副硬朗的皮貌,气质冷淡薄情,骨相极其优越,在炎炎的烈阳下,俊昳夺目。 阮安的视线,停驻在他颈脖上,那道从耳垂下寸,绵亘至肩的疤痕。 “老人家,坐稳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伴着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 阮安的心脏仍在狂跳。 男人又握着她手,低淡叮嘱:“抓紧缰绳。” 她依言抓住,手心却未体会到那缰绳的粗粝触感。 阮安知道,自己又做了这个梦。 此梦是半年前,她在岭南道的真实经历。 少年武将戴的兽首兜鍪、头后飘扬的红缨、和那迎风猎猎,象征着将帅身份的宽大旌旆仍清晰地印在脑海。 梦境未断,对面岭南王的神情骤然一变,难以置信道:“霍平枭,你刚打完东宛那些蛮子,竟还有气力率兵到峰州?” “少废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