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要先往恕州,再送到青州。 谢青鹤在将军府熬了近八个时辰,也没能阖眼休息,这会儿内殿睡着陈起,外殿十多个东楼幕宾歪着说话吃吃喝喝,他有些精力不济,出门打算找个地方清静片刻。 冬天黑得早,这会儿夜幕四合,天上群星黯淡。 谢青鹤吩咐陈利给白芝凤等人再送些蔬果零食,独自站在廊殿外,仰望星空。 陈起这些年顺风顺水,打得太过顺利了。单煦罡没死,左瞿溪归顺,前面几年非但没有耗损实力,反而多了一股帮手,虽在恕州小败,也没有伤筋动骨,还避开了史上惨烈的浅水大败。 谢青鹤与伏传在相州处置秦廷刺客时,伏传以破军刑紫微,使帝王星光华收敛,秦廷国祚衰微。 不管是从现实兵力还是星象国运看,陈起攻打王都都不该出什么问题。现在谢青鹤再次仰头观星,发现象征着秦帝的紫微星暗而不淡,隐有一圈非常单薄的光华环绕。 那代表着有人给秦廷续命了。 尽管这层保护摇摇欲坠,秦廷依然很难摆脱夭亡的命运,但,光圈消失之前,秦廷不会倒下。 没有什么法术能达成这样的结果,就算是谢青鹤也不能替将死的王朝续命。 这是天命。 天命注定秦廷将在七年后倾覆,哪怕陈起这些年的战事再顺风顺水,他也不能在此前攻入王都。 谢青鹤在外边转了一圈,冻得鼻子有些发红,又老老实实地回了屋里。那一帮子谋士已经把外殿搞得乌烟瘴气,大约是怕吵着内殿睡觉的陈起,这群人吵架都用手和嘴型比划,惹急了直接上手捶。 跟着陈起的几个高阶将领都四散未归,战场复盘都搞不出来,谢青鹤也不知道他们吵什么。 谢青鹤打算进内殿榻上眯一会,才走进门没多久,陈起鼾声骤歇,突然就睡醒了。 跟你阿母学的什么臭毛病。陈起爬起来先骂了谢青鹤一句,床榻香得齁死人。 谢青鹤看着被他睡得邹巴巴的床褥,有点想把他踢下床。 哪晓得陈起又回头看了他的枕头一眼,伸手拍了拍,问道:头枕是什么做的?甚是享受。半天没听见儿子答话,他才想起来看儿子的脸色,嘿,脾气倒不小。 谢青鹤把放在火盆上的热汤端起来,换了只瓷盏兑上冷泉,恰是能入口的温度:白先生他们都在外边等着阿父。阿父是再睡一会儿,还是洗浴更衣之后召见? 陈起先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水,察觉到手中杯盏的异样,又低头借着烛火看那只大肚瓷盏,问:这是你那瓷窑烧出来的杯盏?这么快就运到青州来了? 相州来信时,捎带了一些姜夫人和伏传送来的东西,主要是笔墨与纸张,数量也不多。 瓷器这样易碎难搬、替代性强的东西,伏传并没有给谢青鹤送。青州盛产漆器,质量非常好,款识精美,谢青鹤烧瓷主要是为了赚钱,并非对瓷器有什么执念,哪里用得着千里送来。 谢青鹤解释说:这是青州窑新烧的东西,冻土难挖,只做了几十个小件。待开春雪化之后,青州府就会接手瓷窑,训教匠人多窑并产。 陈起也不着急出门去找白芝凤等谋士复盘战局,就拿着那只瓷盏跟儿子聊了起来:你在青州不理民务,又来经营俗务?你这么大本事,连沈俣都将不住? 这话要不是从亲爹兼家主的嘴里说出来,换个人铁定要挨打,真的是欠到不行了。 谢青鹤心态平和也不怎么在乎阿父的恩宠,勉强还能从陈起充满贬低的言辞中听出几分关心,若是他这会儿向陈起指责沈俣不对自己言听计从,陈起很可能会一边嘲笑他一边替他出头。 不过,谢青鹤并不觉得沈俣有什么问题:儿不过是知人善任。 乱世重耕战,有兵则不辱,有粮则不饥。不饥不辱,家业永固。青州兵事有将军府,英姿先生任青州府长史以来,除却籍册仓管之事,首重春耕,谋的正是粮食。此二者最重,余者都要退一射之地。谢青鹤说。 陈起想给儿子出头没摸准脉,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青鹤,等他说瓷器的来历。 儿从桑山旧藏得了几个古方,想试一试烧窑冶铁。 奈何沈俣嘴一撇,没钱。 谢青鹤没有提自己在沈俣跟前要钱吃瘪的经历:青州府帮着春耕,将军府都穷得吃菜人了,儿左顾右盼,发现青州本地的世家旧族倒是都在后院埋了不少钱。 可那是民脂民膏。阿父既有王天下之远志,儿也不能在背后胡作非为,跟秦廷一样天天抢劫自家臣民,闹得民怨沸腾。所以,儿打算烧土卖钱。把土烧成精美的瓷器,再卖出玉一样的价钱,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谢青鹤说。 陈起将那只大肚瓷盏看了好几眼,说:憨态可掬,诚为可爱。 说着,他将杯盏放下,拍了拍穿着靴子蹬进被窝、至今也没睡暖和的双脚,起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