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摸着他温热的腰身,低声道:我自然是最守规矩的人。 例行的规矩之后,伏传神清气爽地起身。这会儿去妆镜台前梳头,突然间梳子也听话了,簪子也乖顺了,三两下就把头发梳好,还记得回头亲了谢青鹤一下:大师兄,我去吵架啦! 谢青鹤看着他明亮的双眼,心中莫名动了一下,眼含微笑:祝凯旋。 ※ 伏传离开后,谢青鹤并未卧床补眠,一夜未睡依然精神旺健,遂起床活动。 他让人打扫了院子,自己在屋内画了几张服色。巳时,三娘来了一趟,帮着沏茶送水果,问候起居。谢青鹤跟她聊了两句,得知伏传真的把陈老太带走了,也有些哭笑不得。 炫耀武力没什么意义,能混到六部尚书位置上的都是人精,不至于看不懂眉眼高低。 昨天那几个之所以跟伏传犟嘴吵架,无非是看准了伏传存着两分忍让之心,认为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伏传入宫请封的时候,这几位尚书怎么不曾出头来阻止?当然是有些事可以商量,有些事不敢商量。 伏传做什么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掌兵权,第一次做丞相,第一次切身实际地掌握着万千生民的生死福祉。 他既然没有掌权做主的经验,就得照着前人的规矩来办事。以前躲在韩琳和韩珲身后,如今走上前台,就老老实实地照着官场潜规则行事。 他这几日烦闷琐碎,跟谢青鹤倾诉之后,谢青鹤一句话就把他拽了出来。 在人家玩得精熟的规则里游戏,伏传一个小朋友,玩得过那群经验丰富的老滑头么? 不要玩人家制定好规则的游戏。 伏传今天就是去掀桌子了。 ※ 陛、陛下伏伏伏伏宫监结结巴巴地半晌说不出来。 皇帝正在临摹谢青鹤留下的市井图,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重点,没好气地问:扶什么?阿二,你来说! 叫二七的宫监上前一步,回禀道:陛下,宫外来报,说伏丞相把吏部廖尚书,兵部袁尚书,礼部邓尚书,刑部王尚书,工部萧尚书全都革职了。 皇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革职?!全部? 六部尚书的任免极其谨慎,连皇帝都不能一言而决,必须九卿共议。伏传居然独断专行,自己就把尚书革职了,何其狂妄? 宫监二七小声说:回陛下,也不是全部。户部李尚书没事。 为什么呢?伏丞相为什么要去拆了六部?皇帝完全想不通这件事。 这时候小道消息早就满天飞了,昨天伏传在丞相府里跟六部尚书吵架,廖关和李金芳还打过一场的事,在各家各户都传得沸沸扬扬,毕竟人多嘴杂,廖关和李金芳还都挂了彩。 宫监把昨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强调是流言,反正皇帝也没有宫外的渠道,听啥都没个准信儿。 今日伏丞相就抬了五个人像去部院,听说几位尚书看见人像脸色就变了,当时就想叫人抬出去。抬人像过去的就是伏丞相府上的健仆,哪里肯听?守着人像不许动。 过了好会儿,伏丞相亲至吏部,叫廖尚书到门下站着,又把人像抬到主位去。廖尚书要与他论理,伏丞相说,您这差事木头也做得,哪儿能辛苦您亲自来干?就叫人摘了廖尚书的官帽,戴到人像头上。廖尚书气得吹胡子,吹了一会儿胡子就坐车回家去了。 伏丞相又过对门去工部衙门,萧尚书那边已经把人像放上去了,萧尚书挂冠而去。 宫监把伏传去五部赶人的事说了一遍,最终总结:他身边跟着陈老太,谁敢不摘帽子?! 皇帝手里拿着细笔,在纸上心不在焉地描了几下。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权力尊严可言,伏传狂妄也罢了,那五个被革职的尚书,居然也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堂堂朝廷二品大员,摘了帽子就直接回家去了?不来宫中向皇帝请辞么? 你刚才说什么?庸官六像?不是只有五尊人像么?皇帝问道。 据说还有一尊人像抬到了丞相府,放在了丞相府门前,用以自省。宫监连忙回答,又给皇帝把六尊人像的模样都学了一遍。 二七是专门出宫去围观过的,谢青鹤的雕像栩栩如生,他学起来就容易。只是捂眼睛闭嘴都简单,后面几个艺术加工的人像就得比划了:还有一尊左手袖子空空,右手穿金戴玉。 皇帝哼了一声:沽名钓誉佯作清廉。 这个是嘴里长出莲花,手里一支笔,上面是笔,下面是刀尖。 皇帝想了一下,不大明确这一尊人像指的是哪一路庸官。 二七小声说:丞相府门口那一尊人像,奴婢没来得及去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