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将前事说得清楚,二郎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大哥,照你这么说,这闫欢也不是什么好人。阿娘跟王孃有交情,跟王孃的丈夫又没有交情,至于这么因私废公、祸害百姓么? 谢青鹤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艰深晦涩。 三娘帮王寡妇安置闫家人,就算不方便找韩琳帮忙,她为什么转身就找到了阆泽莘? 阆家作为河阳党的中坚家族,与韩琳是个互相制衡的关系。倘若没有伏传点头,三娘敢这么大咧咧地去找阆泽莘帮忙吗?就算她不懂事去找了阆泽莘,只要伏传反对,这件事就做不成。 伏传跟韩琳的关系不好了,转而对河阳党人释放了善意。 今日在富安县城,韩珲代表着韩琳的势力,大郎代表着伏传的势力。 韩琳有重兵在手,有批量培养修士的财力和势力,韩琳笼络的势力都是成建制的。伏传这边就散漫了许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看似天下修士都出自他的门下,其实没几个真正听他的。 伏传与韩琳关系好的时候,这种状况当然无所谓。 但是,一旦伏传和韩琳要翻脸了,这种散漫就会形成压力,逼得伏传不得不尽量去收拢每一分势力韩琳那边的修士就是韩琳的,河阳党人各有立场只能引为助力,唯独无主的,就是出身贫民街区的这一批修士。 所以,大郎会怀着一线希望,想要保全闫欢这批人。 韩珲应该也是摄于伏传的压力与权威,不得不给大郎这个面子,静静等着叛军入城。 事实证明,这批人完全不值得保全。大郎立场尽失,韩珲引兵全歼。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闫欢等人杀死的守城士兵、被欺凌残害的无辜百姓。 你来富安县,是你的主意,还是伏传的主意?谢青鹤静静地问道。 分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都没带上多少情绪,还是让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毛。 韩珲自问生在侯府,见了无数大场面,许多时候都是命悬一线。那种使人几乎无法喘气的压迫感,居然在谢青鹤问话的瞬间又出现了!那是真的会死掉的恐怖! 大郎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冷汗也顺着脖子淌了下来:大师父,我奉命在莽山附近驻守,是为了搜寻等候您的消息。小师父推测您应该是在莽山深处修行,故而命我带着人在莽山附近城池周游,今日到富安县是恰逢其会不,也不是恰逢其会,我收到闫欢要带人攻打富安县的消息,也知道韩将军会带兵来剿贼,就马上赶过来了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小师父无关。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我初见你时,你还痴傻无知,是个贫民区里走丢了魂的年轻人。待我替你找回魂魄之后,你每日随我研习医术,也曾对我说过,想要成为名医悬壶济世的志向。我想,你这志向何其慷慨有益?既全自身修行功德,又能助益他人。所以,你在我跟前殷勤讨好时,我就会多传你一些小法术,小把戏,想让你未来的路走得更稳健一些。 六年不见,你就长成了这副样子? 守城而死的士兵是不是命?被无辜破门砍杀的百姓是不是命?被撕了裙子的妇人是不是命?你坐在文庙之中,喝着茶,与贵人谈笑风生,以为自己握得了些许权柄,就可以肆意摆弄下民性命? 你是听不见他们的哀嚎哭喊,还是不知道也不记得什么是痛,什么是死了? 大郎不敢辩白,冷汗涔涔而下。 韩珲看得心头暗爽,忍不住要落井下石:珲以为此事也不能完全怪罪周郎。闫欢本是王娘娘夫家故人,若不能拿到他残害百姓的实证,周郎也不敢对他妄施极刑。否则,如何向王娘娘交代? 谢青鹤正在清问大郎,原本不想搭理他,哪晓得他非要往枪口上撞。 你是觉得你姓韩,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谢青鹤问道。 韩珲一愣。抓紧时机给王寡妇上了一回眼药,怎么效果不大对头? 这时候谢青鹤转过身来,韩珲只怕他当真下杀手,连忙俯身磕头服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我大兄对先生执弟子礼,我自然也是先生的子侄后辈,先生,阿父,儿有哪里不对,您只管教训,儿都一一记下! 不说大郎二郎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谢青鹤也很久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了。 韩琳对谢青鹤是有感激之心,可与谢青鹤相遇之时,韩琳就二十好几了,哪可能对十岁左右长得跟个矮豆角的谢青鹤执弟子礼?这会儿谢青鹤也还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年近三十的韩珲就敢腆着脸从父辈直接喊到阿父上边,一口一个儿自称,半点磕巴都没打。 难怪史上是他接走了韩琳的世子之位,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把粱安侯哄得神魂颠倒也不难。 他有他的罪过。你手握三千骑士,分明掌控着富安县的局面,却非要坐在这里与他虚以委蛇,故意等着闫欢进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