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游一夜未合眼,等着天亮。 可他到底太虚弱,就在天色将亮未亮时分,他撑不住眼帘,阖眼昏睡了一阵。 直到他听见枳子爹的哭嚎和呼喊,猛地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枳子爹在枳子的房间里嚎叫着,阿游忙起身,昨夜凝固的血迹黏住了衣服和皮肉,他一动作就又撕扯开来。 当他挣扎着挪到枳子的房门口一看,那一刻,仿佛心跳都跟着停止了去。 只见少女悬挂在屋中的横梁下方,无声无息。 她很整齐,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裳,头发梳得乖巧,很有两分小家碧玉的感觉。 就像他刚睁开眼,看见她第一眼时的那般。 枳子爹拼命抱着少女的脚,试图托起她一些。但少女已然身体僵硬。 窗外的日光落了一些在她的手背上,照得那段肤色已是灰白。 年轻鲜活的生命,已经没有了。 他明明一晚上都打起精神听着她那屋里的动静,偏偏就在他扛不住昏沉过去的时候,她决定走了。 阿游的心,也灰白了。 他一步步走上前,比枳子爹高大,抱着枳子的腿,把她从房梁下取下来。 枳子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如斯冰冷。 他收紧怀抱把她拥住,身上流出来的热血,也终不能温暖她半分。 阿游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温柔地蹭着她的头发。 明明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躲在他身侧,把头放在他腰上。后来从被角里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满是紧张,和灵气。 她的头发那么柔软。 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在眼前。 明明昨天,他还与她说起,负责任之类的话来。 他是认真的。 这个姑娘在他最伤重的时候把他救回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想等他好了以后,就照顾她一辈子。 不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他甚至,开始喜欢她,那种喜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喜欢一点,就像发现了宝一样。 他想让她的脸上永远有那样的笑容。 他想娶她做自己的妻子,是认真的。 即便是昨晚,那样的想法他也没有迟疑和退缩过。 她被欺负了,该死的是欺负她的人。 他只是恨自己,还不能快些好起来。恨自己,在她最需要被保护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这芽村宁静,村民也相处和睦。 他以为,枳子和村里长辈们在一起,理应很安全。 他以为,能让村民们这般热情款待的士兵,是杀敌的英雄,不会为难普通老百姓。 他以为。 阿游抱紧枳子,他昨晚就想告诉她,他想娶她做妻子的。 为什么她说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答应了。 阿游双目赤红,恨不能抑。 不能够这样。 为什么她把他从黄泉路边上捡回来,自己却又走了。 为什么要用别人犯下的罪恶,来了却自己前行的路。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后来,他低头在枳子冰冷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将枳子还给了枳子爹。 枳子爹跪在地上,把女儿搂在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枳子爹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泪纵横,边哭边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闺女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走了,让爹怎么办啊!闺女,你吓唬爹的是不是…… “阿游,你快救救她啊!谁能救救我闺女啊!” 阿游恍若未闻,只是起身,一步一步往家门外走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但是没人敢往坝子那边的士兵们耳朵里传。 坝子边搭的锅灶,灶膛里正烧着柴火,一口大锅里熬着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沸腾的泡泡,香气飘了老远。 这是用昨个杀的猪的猪肚,加上今早现杀的一只鸡,一起熬的肚鸡汤。 汤汁都已经被熬成了乳白色的。 士兵领队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锅边前看了两眼,直夸村里村妇的手艺好。 领队又对沉默的村民道:“我和我士兵们在你们这里受了照顾,实在感激不尽。大家放心,有我们在,西夷人绝不敢进犯半步!等这场仗打完,我等回营,定上禀,给村里的大家人人都记上一功!到时候的军功奖赏,可就不止这一头猪一只鸡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