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冷冷回道:“顾大人认义女,本官当然不会插手,可这女子既然是大晋未来的皇后,为一国之母,那就与本官相关,与宗族社稷、天下臣民相关!本官身为太傅,有辅弼帝王之责,本朝帝后若有失,本官也理应训诫,遑论皇后来路不明,本官竟不能多问一句了吗?” 顾襄清正的面容越发冷肃:“皇后本为我故交之女,年少失祜失侍,自幼便在我府上寄居,我夫妇二人视若亲女,带在膝下教导多年。去岁顾某痛失一女,内子为此肝肠寸断,故而认此女为义女,以慰失女之痛。顾某行端坐正,自问无愧于天地,太傅轻描淡写的一句来路不明,不知是辱没顾某,还是辱没我江东顾氏!” 顾襄义正辞严,一番话掷地有声,义亲虽比不得至亲嫡女,但众人皆知江东顾氏百年清正,此女又得御史中丞亲自教导多年,想来品貌皆是一流。 只是…… 众人眼波一转,悄无声息地转调过目光,望向此刻面容沉凝的太傅。 都知道这几日太傅对主张立后一事十分积极,而太傅之女崔菩去岁及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如今皇帝龙体康健,早朝几乎日日不落,众人看在眼里,皇帝再不是从前那个命悬一线的病秧子了,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品貌才情,都属良配。 太傅恐怕也是看上这一点,为稳固崔家在大晋屹立不倒的地位,自是要从崔氏宗族中选出一位适龄女子为后,但旁人的女儿哪有自家的好,难不成让都水使一流坐上国丈之位,爬到自己的头上去吗?崔菩无疑是太傅心中最适合的皇后人选。 可御史中丞顾家突然横空出世个义女,还甚为皇帝宠爱,不声不响地连凤印都交到她手中,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哪里还将崔氏门阀的脸面放在眼里! 难不成让堂堂崔氏嫡女屈居一个四品官员义女之下么! 可若是那女子出身寻常世家也就算了,谁家都想出个皇后,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连晋阳王氏都争不过崔家,旁人也只能想想罢了。 可她偏偏是顾襄的义女! 顾襄此人守正不阿,一身凛然之气,看谁不顺眼都要弹劾,偏偏他自己叫人寻不着一丝错处,朝中上下无不怨毒了他,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众人心中震愕之余,皇帝抻了抻衣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朕自幼受太傅教导,熟读圣人箴言,虽饱受痼疾折磨,却无一日不躬身自省,深知美色误国的道理,朕所中意的皇后,必将知书明理、温柔敦厚置于首位。” 皇帝说到这里,薄唇勾起一丝淡笑:“依朕看来,整个大晋绝无一人比她更适合做朕的皇后,此事不必再议。” 龙椅上那位,嘴角含笑,眸色深沉,光是往那明堂上一坐,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便寸寸逼迫,谈笑间都像无形的刀在人背脊上碾磨。 自然也有人怀疑那姜美人与顾襄的义女就是同一人,可那又如何呢? 事到如今,再去深究皇后的出身已经没有意义,既然上了顾家族谱,那便是板上钉钉的顾家人。 皇帝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这就是他想要公之于天下的结果。 退朝之后,太傅和大司马相顾一眼,并无多言,两人前后脚走下汉白玉石阶,皆是眉聚如山,忧虑重重。 太傅想起昭王府暗卫两日前送来的密信,信中称若能得崔氏扶持,待他登基,必立崔菩为后。 那时太傅自以为崔菩入主坤宁宫轻而易举,在收到昭王来信之时,甚至丢在一边不曾深思,且不说昭王已有王妃,而无论谁做皇帝,崔菩都会是皇后,崔家为何要冒着谋朝篡位的骂名,多此一举地助昭王登基呢? 想来,还是他过于自信了。 龙座上那一位是个彻头彻尾的狼崽子,再也不会将崔氏门阀和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太傅心中不禁有了动摇。 只是大司马近日还朝,晋阳王氏亦不是省油的灯,昭王谋事更需要他手中的兵力。 王鸷之女已经是昭王妃,来日立后是王氏压制崔氏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大司马会甘愿将王家的后位拱手让人吗?傻子才这么做。 可昭王信中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太傅清楚他的为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承诺,哪怕是许旁的好处,也比这皇后之位更有可信度,他既如是说,必是胸有成竹。 那头大司马出了晋宫,差暗卫给大司寇递了个消息,请他到府上有要事相商。 大司马王鸷与大司寇王卓为同族兄弟,后者本以为商议的是今日早朝立后封妃一事,却没想到王鸷直接拿出了昭王送来的密信。 司寇王卓看完之后,面上震惊却难掩激动之色,“他日成事,当真许我王氏三个一等公爵,五个一等侯爵?”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