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也依然悲悯庄严,一手拈花,静默地俯视世人。 老师太示意周璟净手,这才取了香递给他,静候在一旁,等周璟上过香,她慢慢地敲响了罄,声音清脆悠长,一点点荡开,响彻了整个佛堂。 周璟立在佛像下,和花妩一样,他其实并不信佛,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心底骤然生出一种冲动,希望神佛能听见他的所求。 他取下腰间的玉佩,放进功德箱里,老师太看见了,念了一声佛号:“施主仁心,功德无量。” 周璟对她说:“我是来找人的。” 老师太神色疑惑,问道:“施主找谁?” 周璟顿了片刻,道:“我找……找花绒绒。” 说出那个名字时,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周璟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这么紧张,这还仅仅只是提起那人的名字而已。 老师太显然也怔住了,她睁开那双苍老的眼睛,认真仔细地打量着周璟的面容,五官眉眼,一寸一寸地辨认过,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你啊。” 这一声像是叹息,周璟微惊:“您……认得我?” 老师太转过身去,将门推得更开些,午后的太阳热烈地涌进来,整个佛堂更亮了,让所有的阴暗都无处遁形。 她背对着周璟,用青砖把门板挡着,声音慢慢地道:“以前有个叫阿瑾的孩子,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和绒绒玩得最好,后来离开了。” “不过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呢?”老师太扶着门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看向外面,轻轻叹道:“绒绒已经长大了,也不住在这里啦。” 她看着周璟,话里意有所指:“人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样,会一直傻等。” 周璟心中一紧,像是被一只手重重握了一下,整颗心都痉挛起来,他低声道:“她等了很久么?” “也没有多久,”老师太扶着门走了出去,周璟下意识跟在她身后,听见她继续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一晃眼就过去了,等的时候是认真等的,忘记的时候,也是认真忘记的。” 她停下来,站在屋檐下,指着对面的墙头:“喏,就在那里。” 周璟望过去,墙头已长满了碧色的青苔,他似乎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腿,期待地向远处张望。 老师太说:“你看,你不说会来,那孩子就不会等,日子也这样过去了,她高高兴兴地去找别人玩,当你是个过客,可你给了承诺,要她等,她就等了,一日没等到,她就一日不快活,仿佛往好好的墙上打了个钉子,纵然哪一天钉子□□,也还是会留下印记。” 她苍老的眼睛里带着责备的意味,像是在看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你走后有一段时间总是下雨,某一日天晴了,她来向我抱怨,说还是下雨好,这样你不来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下雨。” 真是孩子气的话,就连抱怨都这么柔软天真。 而花绒绒的报复也是简单的,她只是忘记了他,从此往后再也不提起阿瑾这两个字。 周璟的心紧紧缩着,泛着细密的隐痛,令他几乎不能自如呼吸,他对老师太提出想在庵子里看看。 老师太道:“这里还和从前一样的,施主自便吧。” 她说完便慢慢地走远了,步履有些蹒跚,到了庭院,继续拿起扫帚打扫落叶来。 小时候不觉得,如今周璟才发现这庵子实在小,一眼就能看到头,想必那时候老师太早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陪着花绒绒玩,所以每次花绒绒带着他去后厨,都能在锅里找到热乎的斋饼,一开始只有两张,后来渐渐就有三四张。 可他们谁都没有起疑,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花绒绒住过的那间屋子,如今是空着的,却打扫得很干净,他们在这里同住同食,花绒绒总喜欢粘着他,向他撒娇,她像一颗小小的糖,有些黏人,又甜滋滋的。 长大了的花绒绒,像一颗莲子,包着一层硬硬的壳儿,芯是苦的,若要强行砸开那层壳,她便会粉碎。 周璟立在窗前,从这里能看见一面青瓦白墙,墙皮上有几个浅浅的小坑,露出泥砖缝隙来,里面也长满了青苔,花绒绒从前就是踩着那小坑,熟练地翻身爬上墙头,笑着向她伸手:阿瑾,快上来呀! 她整天没事儿就骑在墙头,笑话隔壁戏班子的小孩们,指指点点说他们唱腔跑调,台步走歪。 那些孩子们不服气:你行你来么?光说不练假把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