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周璟顿时默然,难怪他头一次见到碧梧宫的匾额,便觉得笔迹熟悉,果不其然,竟真的是他写的,碧梧宫,碧梧,凤栖梧桐…… 临走时太后的谆谆劝诫声犹在耳边:诚然我是乐见花家女儿为后的,可你才登基半载,根基尚浅,先帝余恩犹在,又有遗旨在先,你这时候要立花妩为后,朝中那些老臣们第一个不答应,我大兴向来以孝治天下,你现在要公然违抗先帝遗命,岂不是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给了他们攻讦你的把柄?要知道,当初先帝立你为储君,朝中上下可不是一条心呐,顺王与平王如今虽然已去了封地,可谁知他们有没有彻底死心呢? 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事还是要慎重为好,哪怕你真的一意孤行,也要听母后一句劝,徐徐图之方是上策,等有一天,再无人掣肘于你,你才能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天下你要什么,再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龙辇停下来,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刘福满恭恭敬敬的声音:“皇上,乾清宫到了。” 周璟入了殿内,左右看了看,吩咐刘福满道:“你去找个宫人来,会……” 不知为何,他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要会唱小曲儿的。” 刘福满愣了一下,顿时心领神会,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 此时正是入夜时候,月白风清,星斗漫天,碧梧宫已经上了灯,宫灯的光晕暖黄,将廊柱拉出长长的影子,没入黑夜之中,宽敞的中庭这会儿站了好几个宫人,正在低声私语,看着那只上蹿下跳的大黄狗,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花妩把一只五色斑斓的鸡毛毽子放在团扇上,冲狗子示意道:“看见这个了吗?捡着了才能给你吃的。” 大黄狗绒绒立即叫了一声:“汪!” 花妩黛眉轻挑,语气嫌弃道:“瞧瞧你自己,近来真是愈发胖了,这一身肥膘,再这样吃下去,明儿就把你送去御膳房炖了。” 狗子委屈地呜呜了两声,拖着瘸腿跑过来,用爪子扒拉她的裙摆,一副可怜样儿,花妩伸手摸了摸它胖了一大圈的脖子,丝毫不为所动,冷酷道:“你撒娇也没用。” 下一刻,她就把毽子扔出去:“绿珠,接着。” “哎!” 说时迟那时快,大黄狗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直追着那毽子跑,才跑到绿珠面前,绿珠立即把毽子一扔,又到了另一个宫婢手中,如此反复,大伙儿都乐了,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意味,唯有狗子次次无功而返,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险些给累瘫了。 花妩掂了掂毽子,笑着唤它一声:“乖乖,快起来呀!” 她说着,将手里的毽子一抛,这次力道没收住,毽子一头扎入了模糊的夜色中,伴随着男人嘶的一声轻抽凉气,还有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惊呼道:“哎哟,皇上!您没事吧?!” 霎时间,庭院里呼啦跪了一地,花妩面露几分惊愕,杏眸圆睁,微微张着嘴,片刻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回她踢竹编小球,砸在周璟的额头上,这回是扔毽子,还是砸在额角,就连泛红的位置都差不多,也着实太倒霉了。 绿珠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滚过周璟的额头,花妩的笑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道:“皇上的准头真不错,每次都接住了。” 周璟见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语气无奈道:“倒不如说是你的准头太好。” 花妩又吃吃笑起来,杏眸盈盈,故意问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了?” 周璟顿了顿,才道:“朕……” “臣妾知道了!”花妩轻轻抚掌,笑道:“皇上一定是路过碧梧宫,顺道进来看看。” 周璟:…… 见他默然无语的模样,刘福满又开始着急了,恨不得冲他使眼色,让他解释清楚,但是奈何那是帝王,他一个奴才不敢造次,只好一手扶额,无声叹气。 然后,便听见周璟道:“没有,不是路过,朕……” 花妩面上露出讶异之色,望向周璟,他微微别开视线,轻咳一声,道:“朕下午的时候来过,不过你在休息,朕就走了,说晚上再过来,怎么,你们没人告诉贵妃吗?” 他看向绿珠,绿珠与花妩对视一眼,立即扑通跪下去,连连求饶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