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接住她的东西叫“力量”。 白芽一直渴求力量,最早的时候力量能让她活,后来力量能让她安心,能够解除她的羞耻、不甘与愤恨。但是每一次她得到力量后,都只能满足一小会儿,这些满足很快就坠到空洞底了。 最初她认为是她的力量还不够,可是她拥有得越来越多,却仍不能使她长久地感到满足。 她不用死了。她已经得到那些人渴望的东西了。力量,还能用来做什么呢? 于是“力量”也碎掉了,她继续往下跌去。 第三层接住她的东西叫“畏惧”。 曾经她畏惧死,后来畏惧被五灵宗的同门发现她做过的事,再后来畏惧信徒们的目光…… 直到魔入心中时,她才知道,她原来还畏惧朗擎云。 她究竟为什么会畏惧朗擎云? 白芽想起在冷雨里,他渡过来的一缕法力。那缕法力很温暖,让她感受到了希望。 她不害怕朗擎云报复她、杀死她,她害怕自己动摇。 因为……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可她其实早就后悔了。 她不敢后悔。她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畏惧”也碎掉了。 空洞像没有底一样。她一直往下跌。原来她走到现在,却仍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现在,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是贪婪吗?是野心吗?是愤恨吗?是恐惧吗? 有什么,是朗擎云拥有,她却没有的? 她想起在沓临拿她问道时,看过的朗擎云的一生。她想起他的那个大家庭,想起他记忆里那个和她一样浑身发白的女人,想起他塞进她掌中的两块碎银…… 她想起程雨给她起名,她告诉她“来时草白芽,归时青郁郁”;想起五灵宗的同门…… 她想起那些信徒,他们叫她白灵神女,他们对她虔诚的敬爱;她想起她为他们治伤、为他们生出清水与食物,想起他们的欢呼……那时她是满足的。 她想起她紧紧抓住的那柄弯匕…… 那个人,在为她而哭。 他看到她经历过什么,也看到她做了什么。可是他没有求她不要杀他,他在为她哭。 她自己都已经麻木于痛苦。但是他感受到了。 白芽感觉自己的心忽悠一下,猛然从空洞中落底,回到了现实。 她想找到那个人! 可是她刚迈出一步,就僵住了。 她想起来了。 她已经把他杀掉了。 “我不想要力量了。”白芽惶恐地对沓临道,“你把他给我好不好?” “没有力量,你就要死了。” “我不想要了。我不想要了!”白芽已经听不进去,她大哭起来。 她已经不想要力量了,也不在乎活不活了。她活着从没快乐过。 她有很多次、很多次机会能够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可是,她把他们都毁掉了。 来时草白芽,归时青郁郁。她始终都没能青郁郁地长起来,一直都蜷缩在那个苍白、虚弱的白草芽里。 “我不要了啊!”她哭得声嘶力竭,修为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散出去。 沓临的道还焊在她身体里,可是她的魂魄震动着排斥它们,她白瓷一样的皮肤上生出一道道裂痕,像冰裂瓷,啪地一声,碎成一地荧光。 白芽死了。沓临被迫从她的身躯中脱离,它没有问道的基石了。 双文律伸手将她的魂魄送入轮回。她的因她的果,自去下一世了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双文律说道。 失去了白芽这个基石,沓临却愉悦起来。 它终于确定乾坤的所缺了。 “最好的魂魄,真厉害啊,只是一个魂魄,只要她抗拒,我就再没有办法使她入我的道了。”它赞叹道,“乾坤给了你们解脱之基石、超脱之根本。” “天地如一圆缸,众生为缸中之鱼。你超脱出来了。可是,你是从哪里超脱而出的?”沓临说道。 这缸中之鱼,想要离开缸,就只能从它的缺口处离开。 乾坤有漏洞,才有了这些能够超脱的魂魄。 “剑尊、护道者……”沓临幽幽道,“你就是乾坤的缺陷。其他人还在缸中,你却正正好好卡在了缸的缺口处。有你在一日,乾坤就一日不得圆满!” 白芽并不重要,她只是沓临用来试探的棋子。 闻者皆愕。双文律面无表情。 “这么大个缺处,你是怎么掩盖如常的?”沓临的目光落在双文律手上,无形的道韵勾勒出双文律的剑心。剑心之上,除了三寸青锋,尽缠因果。 柏崖愕然看着他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