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轻轻一笑,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对师行之道:“先帝要孤问你,当年求娶灼灼时,你说过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 师行之闻言,顾不得什么了,霍然抬头,在看见李成绮的脸时,瞳孔骤缩,“李……” 李昭?! “你还记得吗?”李成绮温言问。 师行之此刻心乱如麻,喏喏喃喃了半日,“我会……” 我今日同储君发誓,若我能迎娶灼灼,当以倾国富贵聘之,以真心实意待之,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灼灼自尽。 这就是,师行之的,永不相负! 李成绮声音轻缓,甚至有些循循善诱,“孤可以饶恕师氏族人,但代价是君。” “我?”师行之猛地回神,“我愿意赴死,” 李成绮抬手,打断了他,美丽的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笑意,“孤为何要你死?孤只是依律,将罪臣,没为奴仆。” 师行之一愣。 随行臣子亦愣住,还没等师行之回答,便听后面群情激奋,“不可!陛下不可!” 若为官奴,才是真正的,磋磨和折辱。 何况,何况师行之是一国之君。 师行之嘴唇颤抖。 既然如此,他情愿去死。 “孤可饶是师氏族人,在都城中负隅顽抗者,孤亦不会株连家人,且都城不可一日无人看顾,孤还会给一帮老臣,官复原职。”他轻轻笑道,力图让身后的人也听见。 果不其然,随行而来的魏臣听到这,已经没有声息了。 他们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师行之身上,让师行之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些鬼火一般的目光。 他不愿意。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师氏一族会遭至什么? 就算他不愿意,李成绮就没有其他手段折磨他吗? “你可以慢慢考虑。”李成绮偏头一笑,笑容明艳得几乎可以蛊惑人心,“孤给你一日。” 宫人捡起山河图,为李成绮奉上。 皇帝看也不看一眼。 方才拿起,只是为了寻一件趁手打人的工具。 打轻了无用,打重了手疼。 虽然李成绮是真想杀了他,但杀了师行之,于他而言是解脱。 要留着,慢慢摧折才能稍微消解李成绮心中之恨二三。 皇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太监察言观色,道:“退——” 出了正殿,李成绮道:“谢卿,今日景色甚佳,陪孤走走。” 谢明月领命。 宫人太监一概不带,只有两人。 大氅曳地,擦过刚刚下了一层的雪花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李成绮东拐西拐,不知绕到了哪里。 旁边是一宫室,因为无人居住,显得格外冷情。 庭院中却种着一棵红梅,枝干虬结,看上去很有年头。 此刻,开了满数艳红的枝条从院中伸出。 雪中红梅,艳丽如血。 李成绮脚步猛地一顿。 “陛下?” 李成绮忽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又低又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却仿佛又释然。 风吹着。 “十几年前这里失过火,树烧死了,孤每次来时,看到的都是黑乎乎的枯枝。” 后来他病重,看见那伸出得,焦炭似的,却好像在向他求救的枯枝竟吐出一口血。 便不再来。 他常去康宁墓前,却再也不来康宁生前曾住过的宫室。 今日来,不想,他以为早就死了树,竟开花了。 “枯木再开,是好兆头。”谢明月劝慰道。 李成绮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宫室门前,顿住脚步,转身而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