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迅速将纸张吞没了。 十天。十天。 李旒想。 十日之期如流水,转瞬,秋狩已至。 秋日天高,霁空澄朗,经霜草木苍翠,半白半苍绿,竟给人几分肃杀之感。 十二面大纛在于秋风中猎猎作响,每面旗上都以金线绣着一台,三面三台,对应得正是泰阶六符,上阶为天子,中阶为公卿,下阶为百姓,连在一处,便是天下。 十二大纛后,乃是十二排骑兵,每排骑兵分持横刀、长剑,在阳光下,刀剑寒光闪闪,刺得人连双眼都无法睁开,其皆是黑色剽悍战马,周身上下找不出一根异色毛发,马昂首立着,近千匹战马,竟是半点不乱,安静无声——引驾十二重。 独属于帝王的仪仗。 十二重骑兵后,即为廷乐队伍,执鼓、笛、长鸣等物,另有千人执旗,后面跟着随行的朝廷官员,其中为保护诸位大人的车架,另有禁军穿插其中。 长幡与旌旗皆迎风飘扬,混在一处,几乎要遮蔽天日。 帝王的玉辂就在仪仗队伍之后。 前后甲士皆着银,禁军与欲侯甲胄颜色不同,一黑一红,为了看起来颜色统一,负责筹办的官员干脆上报,请将护驾军士甲胄全部换成银甲,帝王允准。 银甲夺目,熠熠生辉。 被银甲包裹的身体精壮高挑,从上到下密不透风,愈发显得冷冽肃杀。纵然他们的脸都被面甲遮住,看不出样貌,面甲之下,却都容貌俊美英朗。 章逐薮今日仍旧艳色官服,阳光下,官服上的花纹宛如活过来一般,粼粼生辉,他与禁军统领赵上行并列车驾两侧,却是一红一黑。 后还有各队首尾相连,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一时看不到尽头。 李成绮端坐在马车内,玄青袍服衬得他眉眼愈发苍白冷峻,却含着无边艳色,仿佛桃花盛放在霜雪中。 满空来跪坐在马车角落,小心翼翼地抬眼往外面看。 从他的角度,仪仗无论从左还是从右,从前还是从后,皆看不到尽头,人宛如潮水一般,却半点不显杂乱。 这是昆悦部最为繁盛时也见不到的场景。 难怪西境部族的首领,稍有建树与野心,都会把眼光投向中原。 简直像批挂稀世珍宝的绝世美人,冷艳、高贵、对其他人、其他事无甚兴趣,从不会主动屈尊降贵,只等待旁人跪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她的富足、她的美丽,都是引人窥伺的东西,然而,偏偏这个美丽的王朝如此强大。 不可触碰,不可攀折。 稍有异心,则国灭。 满空来陡地想起数年前的兰居之役,喉头一紧,猛地低下头。 手指在长袖中被捏得发白。 冕旒下,帝王神情冷漠,殊无笑意。 这才是满空来幻想中的周朝帝王模样,那在长乐宫中会因为一块糖和谢明月撒娇玩笑的少年人,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谢明月撩开车帘。 那原本形容淡漠,宛如神像的帝王却忽似神像有了生命,破颜一笑,语调有点漫不经心地上扬,“先生怎么才来。” 他不需要谢明月的回答,调整了一下坐姿,腰身动了动,碧色玉佩如同一汪泉水那样波光动人。 谢明月到他身边。 正襟危坐的帝王身子微动,然后,就倒在了谢明月膝上。 满空来那一瞬间连眼睛都放大了。 他知道李成绮旁若无人,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好疼。”李成绮抱怨道。 就算他身体好,也经不起白日坐着理一整日事,晚上又做别的事,第二日早早起来上车,能端坐到现在,他自觉定力不错。 谢明月给他揉按脊骨,力道恰到好处。 这十几日谢明月给他舒筋活络,又疼又舒服,李成绮才想起来谢明月也学过好些年的医理。 他不得不承认,谢明月医术或许还不错。 “还有多久?”李成绮伏在他膝上嘀咕着问。 “两个时辰。”谢明月少说了半个时辰。 李成绮恹恹地躺着,随口道:“李旒呢?” 谢明月的力道还是恰到好处,弄得李成绮却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不是疼,也不是麻,又不全然难受,他闷哼了一声,警告道:“玄度。” “臣没看见。”谢明月柔声回答。 李成绮哼笑一声,只觉被按得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