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十分给他面子地亲自去把小皇帝扶了起来,“陛下不必多礼。”然而张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话她说的十分敷衍。 李成绮被扶着站起,两人在他抬头时,对视一息,竟俱沉默。 崔桃奚发间红宝流光耀目,寻常人带这般艳丽的首饰恐怕会被珠玉喧宾夺主,而崔桃奚容色太美,气势太盛,明珠宝玉尽数成了她的陪衬,衬得她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更尊贵逼人,岁月似乎对这个美丽的女人格外优容,她面容上没有半点苍老苍老的痕迹,唯有一双眼睛,泄露了她并不年轻的事实。 这是一双深沉的、冷冽的、看尽了一切却没有看倦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正看着李成绮,眼中亦有惊讶,惊讶于小皇帝与李昭的肖似。 李成绮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毕竟要人接受一个人可以死而复生这件事太难了,很容易被当成疯子,况且崔桃奚并不很在意这件事。 仿佛没有谁,她都能活得很高兴。 崔桃奚开口,声音中带着点微妙的笑意,“我听人说,李旒选了个与李昭很相似的小孩当皇帝,我从前还不相信,今日见你,方觉流言浅显,”她眼睛弯了弯,是个笑的样子,“你真不是我那儿子的沧海遗珠?” 崔桃奚说的直接,她也是唯一一个能毫不顾忌地说小皇帝与李昭长得相似的人。 李昭五官并不十分像崔桃奚,然而他眉眼中的艳色,却尽数源于崔桃奚,任谁见了他们俩,都会一眼看出他们的血脉亲缘。 而李愔因为与李昭有些相似,连带着甚至有些像崔桃奚。 李成绮没想到崔桃奚见到自己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他摸了摸鼻子,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迎着崔桃奚略有探究的目光,他好像个脸皮薄,易害羞的年轻人那样有些尴尬地回答:“大概不是的,年纪对不上。” 李愔要是李昭儿子,那得是李成绮十二岁时生的。 还有,李旒和李昭。 这两个称呼纵然李成绮早就习惯,但还是被噎了一下。 在他娘心里,他的地位居然和李旒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宗室子没什么区别。 崔桃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以李成绮对崔桃奚的了解,太皇太后绝不是在对他早死惋惜,而是感叹他没用。 李成绮:“……” 他都死快三年了,他娘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的庆贺十分真挚,没有半点阴阳怪气之意。 当真。 满空来过来端茶。 崔桃奚轻啜一口,惊讶地哦了一声,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你真与李昭没关系?” 李成绮面上流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惊疑,“孤,孤是先帝的继子。” 崔桃奚望着他的脸,轻轻笑了一声,茶水倒映着她的容颜,她道:“喝茶的口味却是一模一样的。” 女人声音里难得没有那样多的漫不经心,其中似乎藏着真意,李成绮听得怔然一息。 自从同谢明月狼狈为奸后,李成绮也不需在谢明月面前装模作样,干脆将长乐宫的茶全都换成了自己从前爱喝的那种。 崔桃奚与李成绮之间亲缘单薄得几乎可谓没有,李成绮不曾想过崔桃奚竟能记住自己喝得是什么茶。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不过须臾之间便笑容如常地回答:“先生说这样的茶先帝喜欢,孤既然是先帝的继子,处事品味都该是一样的。” 崔桃奚听完淡淡道:“这样的茶要日日喝,你受委屈了。”她将茶杯往外推了推,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您是嫌茶难喝啊? 李成绮端杯喝茶,借此掩饰住自己不知道怎么放的嘴角。 崔桃奚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展颜一笑。 在李成绮还没放下茶杯的时候,她又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来看你。” 李成绮心说儿臣可知道。 崔桃奚连他死前都没过来,现在能亲自过来看个和他样貌相似的小皇帝,绝对不是为了看看他俩到底长得有多像的。 李成绮很理解,毕竟要是他儿子逼自己丈夫退位,又杀了自己亲哥,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李成绮就算心再宽也不会和自己儿子有多深感情。 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已是这对母子竭力克制的结果了。 李成绮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太皇太后,请讲,孤洗耳恭听。” 他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时就更加明显,眼睑上一颗红痣艳丽夺目,宛如一漂亮精怪。 “昨天晚上,我族侄崔颖仪来北苑找我,你可知晓吗?” 李成绮对上女子含着笑意的眼睛,他从前就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撒娇卖乖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开诚布公,“知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