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近,李成绮几乎能看见上面薄薄的茧子。 细看之下,他手上有伤,有茧,有平常人都有的纹理,并不那样完美无缺,并不那么,高不可攀。 他手上有股的药味,萦绕在李成绮鼻尖,淡,却苦的惊人,李成绮常年吃药,并不觉得难闻,反而十分熟悉。 李成绮一怔,抬起头。 未与谢明月视线相交,却见他垂首,认真地摆放着桌上的东西。 在李成绮还活着的时候,谢明月也曾这样为病中的他摆放笔砚,一些小事罢了,当时已位极人臣的谢明月却从不愿意假手于人,明明是几年之前的事,但仿佛,已邈如旷世。 在二人对视之前,李成绮挪开了视线。 好在谢明月并没有看他。 不然谢明月一定会惊讶于这个少年皇帝看他的神情竟如此复杂纠结。 世祖本纪很快被送到李成绮案头,李成绮捏着笔杆,没有立刻抄写,仰头问谢明月,“青霭呢?” 谢明月正专注地看手中世祖本纪下卷,闻言抬眼,语调平淡,不阴不阳,“陛下对宫人很关心。” “孤对谁都很关心,”李成绮微笑回答,“若是太傅去做一件小事,却很久没回来,孤也会担心的。” 谢明月合上书。 李成绮悚然一惊,不知道这话算不算顶撞师长。 自醒来后,李成绮无论面对谁,都能记住自己是李愔而非先帝李昭,与谢明月独处时则不然,他太熟悉谢明月了,他太习惯谢明月了,在谢明月面前,他会不自觉地显露出一些从前的习惯。 等……李成绮顿住,为何是独处? 李成绮道:“太傅,长乐宫中的宫人呢?” “臣恐怕有人在宫中会打扰陛下,所以特意遣散宫人,陛下安心抄书便好。” “孤口渴。”李成绮道。 谢明月放下书。 李成绮缩到最里面,“孤不渴了。”他改口极快。 谢明月:“……”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这样怕挨打,还能如此不长记性地拼命挑衅。 小皇帝满脸警惕地看他,谢明月无奈,过去给他倒茶。 当看见谢明月居然真去倒茶,还十分细心地用手贴了贴杯壁之后,李成绮心中百感交集。 主政十数年,李成绮还从来没喝过一杯谢明月亲手倒的茶——却喝过谢明月亲手倒的药,每次谢明月端着药碗到他面前的时候,李成绮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说出句:“大郎吃药。” 李成绮接过谢明月递来的茶,忍不住道:“等孤死后,把孤的排位移出宗庙,把这杯茶摆那。” 谢明月表情微妙。 李成绮总觉得他好像要叫太医来给他看脑子了。 他啜了口茶水便将杯放下。 虽然谢卿给他倒茶,他很感动,但这份感动不足以让他喝完用长乐宫原有茶叶所泡的茶。 李成绮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边,但没有任何下笔的意思。 谢明月出声提醒,“陛下。” 少年扬起脸,皱着脸道:“手疼。” 可他明明一个字都没写。 他眼眸清亮,没经过太多事的少年人眼中没有半点沧桑与阴沉,装可怜看他时,甚至让人感觉很天真。 谢明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就在李成绮都要以为谢明月要让人去取戒尺的时候,他移开视线,道:“五日前抄完。” 现在已是七日,五日便是,下个月? 他闻言眉宇展开,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下去,抬手欲拉谢明月的袖子,又想起此人的毛病,便自若放下手,试探道;“那今日不用写了?” “陛下自便。”谢明月答。 若是谢澈见到谢明月今日表现大概会把眼珠子瞪出来,谢明月公务繁忙,能够亲自教导谢澈的时候不多,但每一次都让谢澈印象深刻,无他,因谢明月实在太过严厉。 谢澈的一笔好字便是在谢明月写错写乱一字重新一百的要求下练成的。 李成绮在心中轻啧一声。 他上辈子都在一日之内得到谢明月如此多的让步,哪怕都是芝麻大小的小事。 难道因为小皇帝年龄格小的缘故?他心说。 不对,当年孤也不大啊。 李成绮咬了咬笔杆。 谢明月目光一下落到他身上。 李成绮立刻把笔杆吐出来。 崭新的笔杆上已被小皇帝一排整齐白牙咬出了痕迹。 谢明月淡淡道:“换一支吧。” 李成绮点头。 然后眼睁睁看谢明月伸手拿走了他的笔。 先前十几年亦如此,按说他不仅给谢明月高官俸禄,各种赏赐从不少他,就算抵不上倾国之富,却不至于买不起笔,李成绮同谢明月议事,他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