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道:“我想红酥姐姐的意中人应该是那位沉香寺的乐歌禅师吧……” 红酥一愣:“卓姑娘怎会知道?” 卓小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进入襄阳城的那晚,我住在卧雪阁,不小心听到你与王爷两人的对谈……” 当日她便觉得李放与红酥的关系倒像是上司与下属一般,两人更几次谈起那位乐歌禅师,她便隐隐觉得此事奇怪。待到后来她亲眼见过乐歌禅师之后,见到他那不染俗世纤尘的神姿高彻,她便明白,红酥夫人寄身竟陵王府,多半是为了那位从来不曾将她至于眼中的乐歌禅师了。 是以,她从来没有误会过红酥与李放之间的关系,更不会因此心生醋意。 红酥叹息一声:“想不到卓姑娘如此大度宽仁,果然只有像卓姑娘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王爷。但卓姑娘既然与王爷已有婚约,将来便是王府主母。红酥之事,也该与卓姑娘说个分明。” 红酥垂下头,低声道:“十年前,我乃是金陵秦淮河畔的第一名妓,除自负美貌之外,不论琴箫、琵琶、箜篌、笙鼓皆称名当时。那一年,金陵王家的家主去世,我受邀在葬礼上献艺,而负责斋醮法事的却是步虚观的道士。步虚观虽为道观,领头的却是一位年轻的和尚。那和尚极善音律,当斋醮之时,他便演奏诸乐,诸道士礼拜超度,完成醮仪。那音乐本是极为普通之道乐,可是由他奏来却仿若仙乐飘飘,极为悦耳。我本自负绝艺,那天之后深感自己于乐道之造诣,与他相比是不值一提。每晚入梦,总是梦到丧礼之上的那位白衣和尚,有时梦到我与他弹琴弄箫,如遇知音,有时梦到我与他相依相携,宛若爱侣。只是醒来,不过一场春梦而已。说来可笑,我本风月场中之人,平生不知见过多少男子,无一人能入我之眼,却未想自己竟会倾心于一个和尚。我知道自己不该生出如此亵渎之心,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卓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实在愚蠢极了,不知羞耻,明明知道毫无可能,却偏偏害了相思?” 卓小星心中暗叹,若是从前她或许也会这样以为,可是自己与李放之间,一开始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开始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爱上李放,却还是一步步泥足深陷,不过所幸李放并非嘉平帝之亲子。她摇头道:“情之所钟,本就是不由自主之事,红酥夫人不必因此自惭。” 红酥听闻此言,愣了半响,道:“卓姑娘所言与竟陵王倒是一般。” 卓小星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怎么会到了襄阳?” 红酥道:“沧海浮萍,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便各自分散。五年之后,我挣下的钱已经足够为自己赎身,便离开金陵,往到步虚观打听他的消息。观中弟子们说他做佛家装扮,只是因为小时候在寺庙住过一段时日,其师父也并非僧人,而是步虚观之观主清徵真人。他既无度牒、也无戒牒,虽有向佛之心,剃了头发,却并非出家之人。我闻此言,心想他既算不上真正的出家之人,我心爱他,便也算不上亵渎佛圣。听闻他在襄阳,便千里迢迢赶至此地。” “那你见到他了吗?” “我多方打听,方知他的下落。因他并无戒牒,是以襄阳的寺庙都不容他挂单,只好栖身在一座因战乱废弃、无人居住的荒庙之中。那是一个黄昏,我终于寻到了那所荒庙……” *** 那个黄昏,女子穿着斗篷,踏着满身的风雨与泥泞走进了那座荒庙之中。 白衣僧人升起一团篝火,为她稍御严寒,问道:“风雨兼程,施主为何而来?” 红酥道:“我为禅师而来。” 僧人微敛双目道:“小僧并不记得曾见过施主。” 红酥道:“禅师虽不曾见过我,可是我却见过禅师。” 僧人道:“何处?” 红酥道:“在梦里。” 僧人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何以爱我?” 红酥道:“禅师所奏之音,大音希声。红酥闻之,不敢或忘。” 僧人微微一笑,道:“我又为何要爱你?” 这个问题让红酥一愣,她想了想道:“红酥之貌,可称倾国。” 僧人摇头道:“声是为妄,色是为妄,梦亦为妄。施主痴妄了。雨既停了,施主便离开吧——” 他不再看她,他起身行到那早已衰败褪色的佛像前,坐在蒲团之上,敲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