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稍稍低垂,满腹酸楚低低由嗓子眼里滚出来,“单煜晗对你好吗?” 花绸没想到他开口会问这个,夹菜的手收回来,碗捧在胸前,点点头,“好的,不曾亏待过我什么。”只怕他不信,她呼啦啦加了好一串没用的话,“人也不挑剔,脾性也好,也爱读书,从不挑我什么错处,只是平日里忙些。” 有什么卡在奚桓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却是一枚冷冰冰的金戒指。他低着脑袋无声地笑笑,斜过眼看她,阳光渡在她灵巧的鼻尖与下巴,温柔地凿刻进他心里,是他所见过最美的侧影。 她好像有了些变化,不是皮相,而是从前眼中一小片自由的旷野,被彻底囚禁在按部就班的日子里。故此他不相信她这些鬼话,“你带去的那些东西,自己看管好,别叫人坑骗了你的。” 花绸倒是头一遭听他说起这样世俗的话,不由偏偏脖子,望着他笑,“真是怪事,桓儿也守起财来了,你不是一向视金银如粪土?” “那也得分时候,有的财,情愿舍给猫儿狗儿,也不给不相干的人。”奚桓被她一点俏皮的生机逗乐了,一见她笑,他就不想把那些深情难负的话再提起。 他决定把她承担不起的那些爱意自己藏起来,另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连翘家中得以平反,刑部退回了她家的屋舍产业,也复了她父亲的原职,这两日她就回家去。她家人回来,请了你的酒,说是要谢你,也请了我与周乾在外,我替你应下了。” 花绸想也没想,捧着碗眨眨眼,“她家原来的房子在哪里?” 她的目光似隐隐残霞,困境中散发出光烈。奚桓回想,她自来守礼守节,小心谨慎,可她循规蹈矩的皮相里,总嵌着这样一对野性的眼睛。 他怕被这双眼吸住,稍稍避开了目光,“倒不远,就离这里四条大街,过两日我套车去单家接了你一道过去。” “也好,”花绸莞尔,捧着连枝纹的斗笠碗,细敛如水的目光,“谢倒是不必,只是她流落至此,不想有造化,还能阖家团聚,我也替她高兴。去她家也瞧过,我也好放心。” 时值奚缎云添了菜进来,奚桓淡吃几口,筛了酒吃。到天色将倾,外头使人来叫,花绸戴上兔毛帽,系了大毛风领,收拾停妥了,奚缎云要送,花绸不许,“娘,外头起霜,仔细跌了跤,我自己去,过两日再到回来瞧您。” 奚桓心头发了紧,忙着起来案上拿幅巾,“姑奶奶歇着,我送姑妈出去。”他心里发急,只怕花绸借故不等他,手上益发扎不好巾子。 可花绸站绣帘底下,朝他招招手,“桓儿过来。” 他垂垂眼,挪步过去。花绸由他手上接了幅巾抬起臂,蒙上他半个额头,垫着脚尖,灵巧的手转到脑后,须臾扎好,“点上灯笼,省得你送我出去,一会儿回来瞧不见。” 两人温温吞吞走到二门外,见单煜晗由小厮秉灯领着,老远在一户角门下等。门上亦刚掌了灯,黄黄两点晃在幽蓝昏暝的天色里,奄奄一息。奚桓燃起的星火也有些奄奄明灭,接了丫鬟手上的灯递与椿娘,使椿娘前头引花绸过去。 花绸暗窥他一眼,拈着绢子袅袅如烟地走到单煜晗身边,再回望,奚桓催颓的脊梁已随天色暗淡飘远,身后,黑夜大片大片落下来。 归到单家,已是月照花墙,窗隐风烛,屋里丫头忙拢熏笼,瀹茶侍奉。花绸有些乏累,原要睡,却瞧单煜晗坐在榻上翻书,只得打起精神擎灯过去,搁在炕桌上剔亮了推到他跟前。 单煜晗书里窥她一眼,心内喜闷参半,喜则喜今日听奚甯的意思,大约是有心将他调任户部补缺。闷则闷花绸的贞洁多折于奚甯之手,否则一门同姓连宗的亲戚,何至于又舍财又舍人,稀拉拉添了那么些陪嫁东西? 或者,是闷他自己有怒不能言,有气不能发。 他索性搁下书,撑着额角直勾勾看着花绸,“今日归宁,你大哥哥一直问你好不好,我说你好,温柔贤顺,处处周到。他听后,似还有些不放心,你改日回去见着他,亲自告诉他你好不好吧,免得他时刻惦记。” 花绸正吃着花蜜化的水,闻言点点头,“有劳大哥哥费心,我今日也实在想不到他会在家,他往日披星戴月地忙碌,甚少在家中。” “他在,必定是因为咱们要回去省亲,他给你做妹妹的面子,特意抽出空款待我。想他如今任着内阁次辅,又担着户部这么个繁琐的衙门,平日各省里想见他的官员从早候到晚也不一定能见着,我是沾你的光啊。” 花绸将这一番话放在心中品咂,总觉着有些意味深长,便谦逊地抿抿唇,婉媚动人地笑一笑,“我哪有这么大的脸面,大约是哥哥看好你的缘故。” 这话倒说得单煜晗骨头轻了二两,有些春风得意地扬起眼,可一落回花绸脸上,又憋闷起来。他将眼在花绸身上扫一扫,见她褪了外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