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膝上淡淡笑,“你自然没听过,前年他还有位夫人在呢。不过前年底就死了,他说到我家来,许了我爹十亩地,五千两银子,娶我过去做填房。” “填房?”花绸惊诧后只余茫然。 “可不?咱们俩的命,没曾想倒是一样的。”韫倩笑颜依旧,像朵未开已败的粉蔷薇,“这卢正元今年整好四十七岁,比你那单煜晗还大个十好几岁。什么模样我没见过,据太太讲,是英明神武气势如虹,也不知是真是假,等过了门就晓得了。” 花绸听她语气平常,一把拽住她,“你答应了?” “这还由得我答不答应啊?你说得对绸袄,是我太傻了,以为使计打发了个卫嘉,就能另寻个好的出路。哪知该是我命苦,去了卫嘉,又来个卢正元。嗨,我也想明白了,不嫁,就只能拿根绳子吊死在家里。可我死了,我爹也没功夫伤心,太太更不会难过,何必便宜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嫁过去,也不见得一定会死。” 花绸心跟着凉了半截,僝僽不语。 韫倩反倒把她摇一摇,“这有什么的,你也是做填房,我也是做填房,你嫁侯门,我嫁的也是个富官儿,你有什么好可怜我的?你要是心疼我,从这时候起,你给我绣一件四折屏风做嫁妆。” 见她点头,韫倩叹息着撞一撞她的肩,“再告诉你一件事儿,我家姑妈快不好了,不知还能撑几天。” “怎么病成这样子?” “她自己结郁难消,成日把下人和太太的酸话听进心里去,吃药也吃不好。” 花绸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举目望向窗外,像风吹落如火如荼的金凤花,她轻轻的叹息,也将乌金从天上吹倒下来。 倏然间,灯檠对着月,湑湑的冷光流进轩窗,掀动宝幄,半露出一张风华渐散,病躯残颜的脸。 世事巨变抽尽了范宝珠身体里的傲慢与从容,起码鬔发缭乱灯瘦病愁的那副身子,实在算不上体面。 但当月琴端药过来时,她还是如常地要强,“我不吃,成日一碗一碗的药端给我,也不见有一点好,给我吃的都是什么药?!” 长达半年郁郁不得志的时光里,月琴业已习惯了她的狐疑多思。这厢将药搁在床头的小几上,将其搀起来靠在床头,复端起药吹一吹,“药是好药,我亲自看着大夫写下的方,使人到外头抓的,又亲自盯着丫头煎了端来,不会有什么岔子。” 不想范宝珠一挥袖,将药碗打翻,撒了些在床沿上,湿漉漉的,碗滚在床下,咕噜噜打了几个转。 她听见,抖着肩笑了,“你不知道,庄萃袅憋着想害死我呢,将我的药都偷偷换过了。” 月琴正握着绢子擦床沿,闻言无奈地垂下手臂,“大太太害您做什么?好端端的。” “哪里是好端端的?”范宝珠神神叨叨地调目而来,半倾着身子,像个蓬头垢面的鬼,“自我回家来,吃家里住家里,却帮不上家里什么,她都快要恨死我的。病了这样久,又使着家里的银子请大夫抓药,她心疼得很,巴不得我早死呢。” “她就是巴不得您死,也不敢暗里害您呀。” “她敢的。”范宝珠倚回去,一连咳了好几嗓子,颠得一副弱骨险些坐不住,滑到床上去,两眼凄凄地仰上来,“月琴,你到奚府去,找甯哥,告诉他我病了。” 月琴垂下眼,带着些定局后的淡然,“说了也没用,他不会接您回去的。” “那你就告诉他,我、”说着又吭哧吭哧咳起来,抖得整个床架子嘎吱嘎吱响,“你就说,我要死了。” 见月琴久不挪动,她由红粉香帐中艰难地撑起来,往她背上一推,“你快去呀!” 月琴转望她良久,终于点了灯笼,踅出门时,在帘下扭过身又瞧她半晌,直到范宝珠不耐烦地以一阵汹涌咳嗽催促,她才挑灯出去。 背后,是夜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