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走到一侧的书案边,看到角落处燃烧着安神香料的铜炉,透过上面光洁处反射过来的光亮,燕云朝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与明恬一身褶皱的衣物、凌乱的头发相比,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唇上的伤口自不必提,可在那唇角、下巴、甚至是脖颈处,燕云朝看到了一团团晕染的口脂,嫣红而又刺目。 燕云朝眸光微沉。 少顷,他唤了人来。 冯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来,立在屏风处试探:“殿下?” 燕云朝道:“找个宫女,送明小姐去次间梳洗。” 冯源一听就知道是皇太子回来了,当即面色一喜,回头向后招了招手,示意不远处的宫女过来。 待明恬跟着宫女走后,燕云朝又吩咐:“备水,孤要沐浴。” - 齐冕在偏殿收拾整齐,伤口处也被太医仔细地上了药,缠上一圈圈纱布。 隔着一扇檀木镂空挂屏,皇后端坐在椅子上,侧目示意宫人送来一件件赏赐。 “刚刚在丽正殿,都是误会。”皇后微微含笑,柔声道,“太子前段时间受了刺激,因此难免情绪不稳,还望齐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齐冕连忙应道:“微臣不敢。” 虽然他心中确实非常疑惑,刚刚的皇太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严苛守礼、光风霁月的大周储君。 倒像是……一个暴虐弑杀的疯子。 皇后心中苦恼,把那疯子骂了一万次,面上却也只能端着淡笑,思索着该如何让这齐冕闭嘴。 “这些补品,”皇后指了指宫人抬过来的赏赐,“稍候就会命人送到齐府,权当是给齐大人补身体用。” 齐冕立时起身:“微臣愧不敢受……” “只是,”皇后面色自然地打断了齐冕的话,温声续道,“太医也在悉心为太子诊治,相信过不了多久,太子的病症就会好转。在此之前,本宫和陛下都不希望有关于此事的消息传出去……” 齐冕当即就明白了,他现在回想起刚刚在丽正殿经历的生死瞬间,仍然觉得一阵后怕。他非常配合地躬下身,恭声道:“只不过是受了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娘娘放心,微臣定守口如瓶。” 皇后轻舒一口气。正巧在这时,皇帝来了。 与之一同的,还有齐冕的父亲,礼部尚书齐继忠。 齐继忠一进来就开始训斥齐冕:“你这逆子!竟敢冒犯太子殿下,还不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赔罪!” 齐冕自然照做。 皇后面上却有些不自在,偷瞄了一眼皇帝,心情愈发忐忑起来。 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了齐冕的赔罪,而后走到一侧高位上落座,他扫一眼殿中站立的众人,淡声开口:“皇后,你先退下吧。朕与齐爱卿父子说几句话。” 皇后屈膝应是。 从偏殿出来的时候,皇后还有些心神不宁。 在问过丽正殿宫人,知道太子已经恢复正常之后,皇后便冷了面色,抬步往正殿去了。 明恬刚梳洗完没多久,又被请到了太子和皇后面前。 殿内气氛压抑,明恬跪地行礼,低头就能看到不久前齐冕在这里受伤时留下的血迹。 皇后怒不可遏,她甚至都没有如往常一样以一副端庄宽厚的模样坐着,而是径直走上前,指着跪在地上的明恬。 “本宫把你从清平观请过来,好吃好喝伺候,又替你向陛下谏言,重审你家的案子,是为了让你安抚那个疯子,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撺掇他坏事的!” 燕云朝坐在后面,难得开口替明恬说话一次,“此事倒也怪不得明小姐。她并没有故意撺掇,便是儿臣,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只是一个前未婚夫,就能让那疯子受那么大刺激? 皇后怒气稍平,但她面色仍没有好转,质问明恬:“那今晨呢?太子今晨并未如常清醒,你难道不知?” 明恬老实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她确实知道,但她不知道朝朝为什么没走。她如果知道,那她一定会提前拦住,不会让朝朝见到齐冕。 燕云朝睨着明恬,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 他想起今晨那疯子起来时,把食指触碰到明恬的唇上,叮嘱她保密时,指尖那柔软的触感。 明小姐自然是知道的,但归根结底,是那疯子对他太过熟悉,能以假乱真,瞒过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宫人。 “母后,”燕云朝道,“当务之急,是想一想,以后若出现这种情况,要如何处理。” 皇后恶狠狠地瞪了明恬一眼,回身走到燕云朝身侧的位置上坐下,想了想道:“不如以后就让明氏到你身边伺候,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 她想想就觉得后怕,如果今天冯源没那么激灵,晚一点去淑景殿请明恬,那齐冕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到时候消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