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碾断她手指,灌下她哑药的样子,是他轻描淡写说出“百年好合?不,孤绝对不会与杀母仇人的孙女百年好合”的样子,以致于她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冷汗涔涔。 祖父的仇,萧家的恨,她一刻都没有忘过,所以她的心,又怎么会得到安宁呢? 她在仇恨的深渊中挣扎的时候,表哥来了桑州,表哥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喜欢结交市井之人,在桑州,他还是一样,虽然贵为永安侯,掌管五十万大军的定北将军,他还是乐意结交她这个商户庶女,她也曾经想过,是否可以借助表哥如今的权势,帮助祖父翻案,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湮灭了,她的仇人,是太子梁珩,祖父的案子,是涉及煦衍太子,谁都知道,煦衍太子是当今陛下心中的一根刺,那根刺,并未随着煦衍太子的身亡而拔掉,而是越扎越深,只要涉及煦衍太子,稍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祖父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她怎么可以将表哥牵扯进这么凶险的境况,怎么可以让他为了她去得罪当今太子,日后的皇帝? 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船下的桑州河,波光粼粼,萧宝姝俯身,鞠了一把河水,然后翻转手掌,看着河水从手心洒落。 此次离开桑州,她的性命,大概也要如同这掌心之水一样,即可倾覆吧,可是,纵然如此,她也要去复仇。 但愿表哥能够看到那封信,但愿他能念及她的救命之恩,帮她安顿好叶氏等人,这样,她死也死的安心了。 萧宝姝抬眸,望着远方,千里之外,是京城。 梁珩,被你亲手送上妓船的萧宝姝,被你亲手逼死的萧宝姝,回来了。 - 十五日后。 萧宝姝从水路下船后,又徒步走了很远的路,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安全起见,她装扮成男子模样,脸上涂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少年,幸运的是,她路上碰到一个商队,商队里有人会哑语,她便央求商队带上她,这才坐上马车,千辛万苦,到了京城。 到达京城的这日,恰逢元宵佳节,萧宝姝站在集市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恍惚想起,五年前的元宵节,她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她,身边有梁珩相伴,那日梁珩为她买了一路的东西,有走马灯,有好吃的酥糖,有精巧的首饰,他还命人为她燃起盛大的焰火,一道道绚烂的烟火在轰隆中上升,又化成漫天繁星滑落,他说,这是他送给她的元宵礼物。 犹记得当年梁珩含笑看着她,说道:“以后每一年,元宵灯节,不管你在哪里,京城的空中,都会燃起焰火,这是梁珩送给萧宝姝的礼物。” 那时的她,被梁珩的这句话感动的一塌糊涂,结果换来五年后,她衣衫褴褛,宛如乞丐,落魄不堪地站在这宁安城街头。 萧宝姝自嘲地一笑,谁能知道,大梁高贵无比的皇太子殿下,居然是一个如此会杀人诛心的骗子呢? 她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如游魂般走在集市上,男男女女看到她的乞丐装扮,都不由露出嫌恶神色,掩鼻而过,有人甚至脱口而出:“怎么在元宵节碰到这么脏的乞丐,真是晦气!” 那人话音刚落,忽然见天空中,燃起了五颜六色的焰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盛大焰火所吸引,连萧宝姝都被这焰火吸引,抬头观看。 红的、蓝的、各种颜色的焰火划破长空,升腾又坠落,美不胜收,所有人都在啧啧称奇,萧宝姝甚至听到众人交头接耳: “听闻这焰火是皇太子殿下为他的太子妃所放,这京城每一年的元宵灯会,都会燃起盛大的焰火。” “五年了,真的每一年都没有停过。” “太子妃也死了五年了,太子殿下却从未忘怀过她。” “太子殿下如此痴情,五年也未曾娶过其他女子做太子妃,更是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唉,天意弄人,谁让萧太傅犯了事,连累太子妃惊惧病亡。” “若非太子妃病逝,依照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爱意深重,萧太傅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唉,一切都是天意。” “是太子妃没有福气啊。” 萧宝姝听着众人的交谈,她想笑,又想哭,她回想着梁珩的那句话:“以后每一年,元宵灯节,不管你在哪里,京城的空中,都会燃起焰火,这是梁珩送给萧宝姝的礼物”,她抬头望着绽放滑落的烟火,万般滋味,最终只化成唇角的一抹冷笑。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