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声终于停了下来。 “加上这个够了,还能剩下一点,你有什么别的愿望吗?” 迈入元婴后,修士就不再需要呼吸,钟妙却仿佛终于能喘上气一般从窒息中缓缓放松。 真好,她竟然能值这么多。 回望一生,朋友们大多都各有牵挂,就算失去她,慢慢也会在责任下振作。 虽然还有些担忧师父师兄,但只要魔修除尽,好好养上些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 证道之路走到尽头,所有应做的都已做了,她从未愧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想必在她走后,人间会变得要好上一些。 还剩下的这一点,就难得留给自己。 “我愿……我愿我徒阿昭,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交易达成。 先是血肉,再是灵骨,最后是那颗至纯无暇的道心。 她在白光中融化,像是被托举在浪尖的泡沫,在阳光下越升越高。 终于抵达尽头。 密林深处。 蜉蝣正竭力支撑着自己向前爬去,他们已经没有还能站起的成员,法阵却还差一个节点没能完成。 凶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一开始他们还有余隙用灵气启动机关,再接着是灵石,最后连灵石都已用尽,只能拆了不重要的机关填补。 她的机械臂已在之前的抵抗中拆了大半,只剩最后一块,倘若不能填上缺口,今日所有人都将命丧于此。 蜉蝣咬牙撕下最后一块零件,叼在牙间向前送去,却被传送阵启动的气浪掀翻。 来不及了。 蜉蝣仰望着漆黑天空等待死亡,脑中想起的却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人曾紧紧抱着她在黑暗中奔跑,颤抖着声音向诸天神佛祷告。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活了下来,却还是没能将事情做完,恐怕要叫人失望。 真不甘心啊。 雨水就在此时落下。 扑咬到一半的凶兽变得迟疑,它在雨水中渐渐显露出灵兽原身,绕着她迟疑打转,发出急促尖锐的哼叫,甚至试探着要将她叼起。 蜉蝣虽没弄清楚状况,却在布料撕裂的瞬间下意识伸手撑住了地面。 伸手? 蜉蝣望向自己新生的手臂,猛然抬头。 雨幕中,一轮朝阳正缓缓升起。 在这年春天,有一场很温柔的雨水于破晓时落下。 雨水所及之处,魔种消融,万物复生。 围城凶兽渐渐恢复神智,结伴返回山中。 失去魔种的魔修境界大跌,几个照面就被轻易斩落。 狂乱蔓延的骨生花在雨水中凋谢枯萎,最终同所有魔息一道在朝阳中融化消失。 育贤堂新生院门前,郑天河疑惑抬头,忽然发现天空一阵闪烁。 他翻身跳起,正要召集弟子向更深处避难,却见眼前景象如泡沫碎裂。 方才还在门口探头的凶兽没了踪影,郑天河试探着走出几步,远远望见“战死”的数个弟子正躺在石阶上鼾声大震。 没有凶兽,没有尸体,甚至连血迹也消失无踪,郑天河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新生院内早已睡了一地。 谢小少爷睡着了都摆着个逃命的姿势,手里死死拽着牧展风——这位师兄方才还是副命悬一线的虚弱样子,现在看着却面色红润极了,怕是醒来就能揪着弟子们抄书。 郑天河将他们挨个摇醒,一路搜查下去,竟将血战中失散的弟子收拢齐全。弟子们皆是四肢俱全,伤势最重的也只是跌下去不小心撞了脑袋。 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过于逼真的噩梦。 有个年纪小的弟子举着个东西跑过来:“师兄!我方才才广场上发现了这个!这是谁落下的?” 郑天河接过一看,却是一盏颇为眼熟的破碗。 在秘境深处。 顾昭缓缓醒来,全身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坦,一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这么些年他渐渐习惯了灵气冲刷经脉的钝痛,忽然间失去束缚,反而轻盈得像是做梦。 顾昭发了会儿呆,被阳光穿过窗棱照在脸上,这才猛然惊醒。 他从未睡到这样晚,郑天河怎么也不叫他?要是误了毕业大比怎么办?! 顾昭急急翻身下床,落地时却被袍子绊了一脚,手中还滑落个什么东西,叮叮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