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村长说过,如今已大旱三年,早些日子还能靠山泉水度日,如今连泉眼也干了,已经到了鬻儿卖女都过不下去的时候了。 林瑞的父亲死了没两年,留下的田地就落入族叔手里,只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眼下母亲也不知去了哪。 对,对,他们也说过,要帮他把母亲找回来,还问他想不想母亲,问他母亲到底去了哪,但他不肯说。 他不肯说,因此捱了打,村里的老爷们怕他烧坏了脑子再问不出来什么,这几日还宽宏地分了他几口水喝。 他有时觉得热,有时又冷得过分,他想起地狱,偶尔会来个干瘦嬷嬷同他说话。 “娃娃不要犟,这是大功德的好事,”嬷嬷说,“耽误这么多命,当心要下阿鼻地狱。” 如果地狱是这个样子,他又冷起来了,打着摆子往日头里栽,他不害怕。 他恍惚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的,但脑子浑浑噩噩想不清楚,周围人焦急生气时他便想笑,周围人带了笑意他就害怕。他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他要他们气急败坏大失所望,但他们的神色越发轻松,并一日一日更轻松。 于是他几乎要被恐惧吞噬。 这一日终于来了。 他听见门外看守的人大笑,有人点燃了红灯笼,正挂在他家门口。 喧哗的人声近了。 他囫囵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冲。 不,不!不!!让我下地狱吧!让我下地狱吧! 门开了,人群簇拥着纤细身影迈进来。 他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极限。 “不!别回来!别进来!”他嘶吼着扑过去,“别回来!娘!” 那个身影被他抱住时似乎愣了一愣,接着一只手温柔地抚在他脸上。 “可怜见的,”她说,“我进去就是,你们别闹他。” 人潮褪去了。 他喉口翻涌着腥热的恨与绝望,但这个怀抱这样温暖柔软,疼痛与寒冷都离他远去了,于是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他听见女人叹了口气,仿佛觉得好笑,又隐隐生怒,因此不知是好,只能纵着他哭了半晌。 哭完又缓了缓,他这才觉出一些不好意思,撇开头不想被看见肿眼眶,又忍不住孺慕仰头看去。 说起来,娘以前有这么漂亮吗? 他愣愣看她。 “哭完了?”女人拿着巾子在他脸上比划,试探了几次也不知从哪落手,“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点背,你脸上是原先就有的,还是他们后来打的?” “是……是原先有的,我没挨打,娘。” “还是个傻的,”女人啧了一声,食指点住他眉心,“醒来!” 昏聩神识随着这声低喝骤然清醒。 漂亮孩子就算哭鼻子也是好看的,哭得眼眶通红也咬了牙不出声,像只小兔子缩在她怀里发抖,林孟氏,或者说,钟妙,饶有趣味地看着小兔子先是一愣,接着一僵,脸上的血色光速褪去,又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通红通红烧到了脖子。 不得不说,她很好的得到了娱乐。 “我……这里是……我不是,我……” “嘘,”钟妙笑嘻嘻止住他,“娘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啊,宝儿。” 顾昭被臊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惜坏心眼的大人正牢牢搂着他演一出母子情深,见他支支吾吾又想说些什么,干脆往他嘴里塞了颗丸子。 丸子入口即化,他这几日痛得麻木,此时全身松快起来才知道伤得不轻。顾昭心知这又是仙家手段,正想道谢,又被钟妙塞了一颗。 “赶集买的糖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