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问道:“李姑娘和李老夫人在府上住了这么久,我也不曾关切过,不知底下人伺候地可还尽心,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尽管说便是,不必太过拘着。” 李秋澜忙道:“国公爷客气了。国公爷和老夫人事无巨细,皆安排地面面俱到,哪还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只是在府上叨扰了那么久,着实是麻烦国公爷和老夫人了。”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李姑娘和李老夫人在,祖母倒是更热闹些,只消你们不嫌弃,安心住着便是。” 萧鸿泽说的确实是心里话,他两个妹妹接连出嫁,笙儿又忙于学业没时间陪伴祖母,萧老夫人虽说还有周氏陪着,可说不上什么话,到底还是寂寞了些。 李秋澜抿了抿唇,轻轻一点头,道了声“谢”。 外头天寒地冻,屋内的暖炉里燃着金丝炭,将一室暖意都融在里头。三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一时唯有汤匙碰着碗壁的叮当声响,好一会儿,李秋阑才听萧鸿泽开口。 “听祖母说,李姑娘还在庆德开过一家小酒楼,依李姑娘这般手艺,生意应当不错吧。说来,我还曾带领军队经过一次庆德,若是那时便认识李姑娘,定然会前去光顾你的酒楼。” 李秋澜闻言,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滞,旋即深深看了一眼萧鸿泽,不知想起什么,朱唇抿起。 他自是不知道,她曾是见过他的。 庆德位置独特,处于南北之间,有不少南来北往的旅人商客途径于此,也会在她的五味馆小坐吃饭。 正是从他们口中,她第一次听说了眼前这个男人。 那年,她还不过十二岁,在大堂帮着收账时,听见自南边来的客人谈起那个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说他如何以一敌百,横扫千军,彼时还不大信。 后来,她十四岁,他率领的昌平君大胜西泽,北上回京之时,途径庆德,她便被婢子拉着去看,在那些披坚执锐的将士中,她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俊朗男子。 说来让人笑话,他还曾是她春心萌动时短暂的少女心事。 不过如今带着祖母来京城求医,知晓了自己和他的渊源,她也早已没了那些缱绻心思,更多的是自知之明。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以父辈的情谊勉强维系,他是安国公,也是未来皇后的兄长,而她只不过是个家族败落,失去双亲的孤女罢了,自不该有不能有的奢望。 因着那份婚约,开始时在他面前她还觉得不自在,后头才发现,他似乎并不知晓此事。他不晓得也好,不然倒教她更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她都想好了,待再过一阵祖母病好了,她便带着祖母回庆德去,继续安安稳稳地过他们的日子。 至于京城,便只当是一场梦了。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灼热了些,坐在对面之人疑惑看来,李秋澜面上发烫,慌忙收回视线,假意去看身侧的旭儿。 见旭儿的肉丸子已是吃了个干净,甚至连口汤都没剩下,便细致地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待萧鸿泽亦吃得差不多了,仆婢撤下碗筷,又小坐了一会儿,李秋澜才道:“带着小公子在这厢坐了这么久,想来誉王妃也该担心了,秋澜便先带着小公子回老夫人那儿去了。” 见萧鸿泽点头应下,李秋阑蹲下身为旭儿戴好毡帽,掩好领口,才带着他跨出屋去。 萧鸿泽将两人送出门,看着那个着茜粉梅花暗纹短袄的倩影,牵着被冬衣裹得圆圆滚滚的孩子,在时不时的琳琅笑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远。 他负手看着这一幕,不自觉薄唇抿起,或是温暖的汤食入了腹,此时他整个人都觉熨帖了许多,连多日积压的不安燥意都消散了些。 然心底这份宁静并未维持多久,紧接着,他倏然想到什么,剑眉蹙起,眸光复又逐渐锐利幽沉起来。 碧芜是在誉王登基前夜回的王府,是钱嬷嬷特意派人叫她回去的,说是该送进宫的东西都送去了,剩下的教她亲自来瞧瞧,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的。 是日,碧芜在萧老夫人屋里用了晚膳,才带着旭儿坐马车回府去。及至雨霖院,陪着旭儿读了几页书,将他哄睡后,碧芜才有些疲惫地回了正屋。 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正欲吩咐银铃打些热水来洗漱,却听身后蓦然传来隔扇门闭合的声响。 碧芜疑惑地折身,恰恰撞进男人坚实的胸膛里,被一双修长有力的臂膀顺势搂紧。 嗅着萦绕在鼻尖的熟悉的青松香,碧芜不免有些惊诧,抬首看去,果真是她期望的那张面容。 或是近来处理政事疲惫,他眼底青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色,想是夜里并未歇息好。 “殿下,您怎的回来了?”她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