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中,有一人冲种建中一笑,露出缺了两枚门牙的一排牙齿,那门牙还留着带有血迹的茬子,看起来像是新近被打掉的。 这句话是用汉话问的,种建中转过身来,见到说话的那名囚犯穿着党项人的服饰,戴着镣铐。 “你知道小远去了哪里?” 种建中走近那名囚徒,辨认了片刻,突然问:“你是禹藏家的人?” 他还记得两天前审问过一群禹藏家的旁支,这些人因为西夏国主的母子之争中站错了队而被擒下狱,如今大约是要被发配边境去做苦力。而眼前这人就在其中。 说着这话,种建中已经心生警惕。 “对!” 那人突然冲种建中笑了。 “明远对你想必很重要吧?” 种建中一面戒备,一面缓缓开口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人突然暴起,想要给种建中一拳,但是种建中既有准备,便不惧对方,手中锁链稍稍一紧,那人的拳头就生生差了两寸,达不到种建中脸上。 “呸——” 一口带血的吐沫擦着种建中脸颊而过。 “告诉你,我好后悔,好后悔将明远那个畜生养的带来西夏——” “你是禹藏连城?” 种建中已经听明远说过他到此的种种冒险经历,自然对这个禹藏连城印象深刻。 “禹藏连城,告诉你吧。你兄长是我所杀,与明远无关。”种建中正告对方。 “而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怨将明远劫来西夏。” “所有的事都应你而起,今日这结果,也是因你造成。” 种建中将这“自食其果”四个字的意思说得平直明白,禹藏连城却像是胸口被重击,口中捂了一口老血似的——若他不把明远带来夏境,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种建中不想与禹藏连城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禹藏连城在背后连声咒骂,先是用党项话,各种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后来发觉对方根本听不懂,才改了汉话。他奋力喊道:“愿你永生永世也找不到那人!” 种建中突地转身,脸色可怕。 那禹藏连城脸色也随之变了——在这样的眼光跟前他感受到了油然而生的恐惧,令他不由自主地牙关打战,双膝发软,嘴却依然硬着:“愿你……永失所爱……” 这一句彻底击中了种建中内心深处的恐惧。 一时间他如坠冰窟,竟木然待在原地,连那禹藏连城被人牵走也丝毫不差。 “种郎君,种郎君!” 马蹄声响起,这回是向华纵马而来。 “向华,” 种建中猛地转头,心中生出一丝希望。 “你家郎君在哪里,你看见你家郎君了吗?” “种郎君,我家郎君一早上出了城。他留话说若是见到你,就请你到城北山上去寻他去。” 种建中再未说什么,直接纵马出城,向兴庆府北面疾奔。 兴庆府地势北高南低,城外便是一座山丘。此时已经入秋,各处都显出草木萧疏的景象。唯有在此山南麓,尚有绿草如茵,其间点缀着野花,风景如画。 种建中忽然看见了远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白点,正在向自己这边移动。 他心中猛地一动,意识到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于是种建中拍拍座下神骏的脑袋:“踏雪,我们走!” 踏雪顿时一声长嘶,载着种建中便向那里疾奔而去,越来越近—— 种建中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想要辨认来人的样子。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紧张——种建中想,现在他满怀都是希望,他不想再经历失望了。 好在那人的样貌一点点在种建中眼里勾出来,渐渐变得细致。 那少年郎已经换掉了西夏服饰,改回华夏衣冠,此刻一身白衣,满脸轻松,正缓步向种建中走来。 种建中到了此刻反而有些不敢上前……他记起他的梦,梦里从来没有过明远。 踏雪却才不管种建中在想什么,径直上前,按照老习惯用脖子蹭蹭明远,似乎想要讨一粒麦芽糖或是鸡蛋吃吃。 明远显然心情很好,他眼看着种建中纵身下马,抢到自己面前,眼中写满焦忧。 明远向种建中露出笑脸:“师兄——” “我做到了。” 种建中一怔,然后猛然上前,两人四手紧紧互握。 明远没有说他究竟做到了什么。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