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一向思虑甚重,但现在看见了明远的“捷径”, 竟然大笑不止, 乐不可支, 最后随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水,笑着叹息道:“在远之这里就是舒心啊!” “那元泽就多来小弟这里坐坐嘛!”明远也笑道。 王雱脸色一黯:他是宰相之子,身在漩涡之中,要想像明远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太难得了。 两人对坐饮茶,眼看天色全黑,王雱不得不将他的来意合盘托出。 “远之与苏子瞻最熟,有没有问过子瞻公,他……愿意外出吗?” 明远心里警觉,知道这恐怕还不是王雱的最终目的,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盏,笑着摇头:“没有听苏眉公说起过。” “怎么?相公希望苏眉公外出吗?” 王雱点点头:“若是子瞻公愿意自请外出,那是最好。” 原来竟是这个目的,是想请明远转弯抹角地带话给苏轼,让苏轼自行上表,请出汴京,到地方上任官。 明远做出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应道:“那好啊,我隔天探探他的口风。” 王雱见明远完全是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 却听明远问自己:“元泽兄觉得苏眉公是怎样一个人?” 王雱沉吟了片刻:“是个正直的性情中人。” 这是王雱心中对苏轼的真实评价,当然了,他没把话说完,如果说完整了恐怕还有“目光短浅”“因循守旧”之类的其他定语。 但不可否认的是,苏轼对于新党总体而言还是对事不对人的。不像其余旧党,总是抓住一些与变法无关的细枝末节来攻击新党。 而旧党最擅长的手段,是攻击新党中人的人品,任谁家有个陈芝麻烂谷子的错处都会被翻出来,在整个朝堂上被反复攻击,在市井中被反复“传颂”。 又比如王雱之父王安石,王安石洁身自好,道德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攻击的,于是坊间就传说他“邋遢”,不爱洗澡;又说他“食不知味”,饭桌上只晓得吃面前的一盘菜,甚至说他与官家一起钓鱼时,把鱼食都给吃掉了。 相比起这些手段,王雱愿意相信,苏轼绝对不会这样攻击新党。 到目前为止,苏轼所有的上书,也都是关系到新法本身的。 所以王雱才会对苏轼如此评价。 谁知明远跟上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么大衙内为什么那么盼着苏眉公出外呢?” 王雱:……! 他自小善辩,但还从来没有辩过这样的论题。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个辩题,是对人心的拷问。 ——一个反对自己的好人,你还愿意把他留在眼前吗? 王雱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说:“苏公最好的去处还是在州县,以他的性情与才能,绝对大有所为。” 明远也认同这一点,但是他并不认同新党就这样把苏轼赶出京中; 正相反,他认为苏轼其实是新党应该争取的对象。 “元泽兄,小弟是个白身,所以有些话说了就说了,元泽姑且听之。”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王雱立即皱起眉头:“不,远之,你人不在庙堂,你无法得知子瞻公的文章对整座朝堂有多大的影响。如今旧党中人扯着他做大旗,他妙手文章写就,到了朝堂上,却早已不止是文章那么简单……” “可是……在小弟看来,苏眉公一向对事不对人,他提出的一些看法,都是切中新法具体条陈的中肯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