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学最后一个月过得飞快,盛夏来临之际常年雾雨阴霾的城市乍显一丝晴光,像端庄贵妇被取悦时恩赐的一个短暂微笑,季风送来的温热雨云降水成绿,浇绿大半个城区,常青藤与蔷薇枝条钻出砖墙裂隙大片大片覆盖,舒伦就踩着松涛蓊郁的绿荫来回奔波,脚步错动间浅春旎转落进浓翠欲滴的热夏。他忙碌于向各个学府投递简历推荐信并应邀面试,录取通知书提前一步来到信箱,他才明白学业前途早已被继父规划妥当。同校同学已经在组织毕业派对与假期旅行,他参加的一个聚会出来就在丽塔的酒吧附近,那日重逢后两人常有交集,她下班顺道来接他,靠在一辆哈雷机车上低头看表,破洞牛仔裤裹在两条细如羚羊的长腿上,戴了只巨大的无线耳机,直发斜斜滑落耳根半衬一张清晰流利的脸,像什么青春电影的一桢裁下来缝入街景,惹得同行omega们红着脸推搡他去索要联系方式。少年坐上车带着头盔,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这位好友如今在哪上学,只是机车引擎已经发出野牛冲刺前的响鼻轰鸣,巨大牵引力推动车身霎时离弦而出,冲破葱葱树影,撞进一片艳蓝欲滴万里无云的夏日。少年惊得向前紧紧抱住丽塔的腰,再睁眼两侧街景飞速流逝,他们在道上疾驰宛如彗星擦破夜空。他想起要问的话,但耳边引擎轰鸣与逆风声震耳欲聋,只能扯着嗓子喊。 他问丽塔在哪上学,她答大学肄业,又问如今在做什么工作,她说正在追逐摇滚音乐梦,失败得回去继承家业,他正想着说些加油鼓励的话,就听对方发出轻松快活的尖笑,迎风被肢解得支离破碎,顿时不知道她是玩笑还是认真了。 机车拐进沿海栈道,径直跌进一段下坡,宛如过山车下落,透身而过的海风将身体和摩擦力一起变得轻飘飘,又一头扎进无边海色。他们沿岸飞驰,稠蓝平滑如丝绸锦缎的海近在咫尺,浪涛拍岸声与港口的渡轮落锚鸣笛交织着,宛如巨大的钟表转走,日轮逐渐西沉到与海平线相切,桃紫晚霞在海上漾起裙裾,昼夜混淆勾兑成一种香槟起泡的暧昧绛黄,海风也降温到夏季最清爽的20℃以下。他刚刚聚会上被人灌了些低度数甜酒,微醺的头脑遭风一吹,一昏一醒间大概容易冲动,于是他闭上眼,悄悄对前面的人吐露秘密:“我准备做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丽塔也不知道听清没有,就扯着嗓子随口说“好啊我支持你”。 他忍不住笑着说谢谢你啊,声音消散在惊飞海鸥的摩托轰鸣中,像为稚气年少落幕的最后吊唁。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 舒伦出生在夏至,一年中白昼最长、诗歌中被形容为芳艳不凋金颜炳耀的日子,小时候有人说他是上帝眷顾的孩子——大抵上帝眷顾带些考验意味,否则不至于他生父去世母亲改嫁都正巧赶在生日前后。六月的城区整个笼在绵密潮热的漫长雨季中,生日宴的地点特地改选到继父在莫恩山谷的另一处宅园,临近高山湖,宛如巨大肺部过滤吞吐着清爽澄澈的空气。生日这天早上他在电话旁候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爱德森一通来电称塔尔缇斯今晚会返回抵达这里,身体顿时放松仰倒在床上,床榻地毯上铺满报纸,报道字里行间仔细勾出与继父有关的蛛丝马迹,像什么以加密梵语写就的虔诚情书。躺了一会儿他从枕下摸出药盒,药板上挖开一个个小洞,闭上眼,挤出最后一枚药片扔进口中,一点点碾碎在齿间,带着股义无反顾的孤勇。 夜幕与生日宴会一同降临。 规格不大,只邀请了包括丽塔在内的几位好友,被管家安排的车辆接送而来,一下车远远就看见舒伦在大门口等候,金发omega今日穿了件颇有古典韵味的雪白衬衫,真丝刺绣薄薄一层,敞领剪裁形如百合烘托出纤白脖颈与小片胸口,胸前丝线来回穿梭束拢、收进外搭的马甲腰封,凭白给人一种腰肢被握紧的旖旎错觉,长裤与短靴勾勒的双腿轮廓比水晶天鹅更清晰动人。走近几步能看见他抿着唇、欣喜地朝他们挥手招呼,脸颊泛起淡粉的蔷薇色泽,湖蓝双眸乍地聚集风浪,配合一粒钴紫耳钉与绒蓝珐琅胸针,叫人惊疑他怎就将极北星辰佩戴在身,来客中有个拽文弄墨地开玩笑说,神话中怀抱月神永世沉睡的美少年恩底弥翁也不会比他更貌美,他顿时羞赧地低了头。夏至出生的男孩和夏日一般正值青春蓬勃的盛期,一整个热夏的生命力浓缩包裹在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