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父权的威严捏在掌中又被居高临下地爱抚称赞。很小的时候他曾幻想拥有一个温和强大又宠爱他的父亲,在他因与同龄人争执遭受指责时护住他,沉稳的声音砌成堡垒抵挡外界一切:“我更相信我的孩子。” 半晌他才想起解释,结结巴巴地:“我,刚刚在街上看见了您……想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Alpha发出一个单音节,问他:“害怕吗?” 他缩紧指尖,诚实吐露自己的软弱:“害怕。” 对方摸了摸他微弓的脊背,“小家伙,你似乎有着很容易卷入危险的体质。” 他听不出这是责备还是打趣,抿了抿唇小声辩驳:“……又不是我的错。” “是我疏忽了,”手掌摩挲他的肩颈,声音质地平稳柔滑,仿佛沿直尺描出的线条,“应该让保镖跟着你。” 少年唔地应着,背后乍起连续几声枪响,往池塘里抛石头似的,什么尖叫呼喊脚步碰撞塌倒,白的红的黑的黄的鱼伴随涟漪一大群窜开炸锅了,惊扰渲染那一池冷水。远远传到他耳中已显得模糊,他靠在宽阔坚实的怀里,先一步被唯一的救世方舟渡走,远处的纷争即便因他而起也已经与他无关。塔尔缇斯没和他一起回去,只把他拎进车里,车门阖上,他顷刻软倒在后座上,整个人缩成小团,脸颊烫着,全身也热得厉害,心跳声混着鸣笛尖啸,整列车厢乜斜冲出轨道,直坠深不见底的洞穴,堕落也似飞翔。完了。难为他还分出心思冷静地思考这个,书上说什么信息素营造的错觉,假的,他就是喜欢上了继父,无可救药地。 事后从那种头晕目眩的高热中抽离而出,以第叁人称视角——像观看自己定格在相片上的影像背景——审视当时,少年才想起他本该当即注意到的枪声,他的继父拥有随意判处死刑捏造规则的权力,后续几天所有新闻报纸都不曾刊登这一声势浩大的处刑,依旧用商品广告和艳星绯闻无休止地粉饰太平,媒体喉舌也是提线末端的傀儡,运作背后无形支撑的能量,与曾经一些蛛丝马迹串联拼凑,叫他乍地惊觉继父的身份,仿佛船舶撞沉那刻才真正直视冰山海面之下的轮廓。并非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家人是最大犯罪家族的首领,恐惧迷茫之后,余韵是难言的失落,塔尔缇斯没有刻意隐瞒,却也不曾告知,仿佛他还是那个第一天来庄园抬头都局促的陌生客人,被礼节性地隔开包裹在虚幻肥皂泡里,从未触及家族核心与他的真实面目,即便他明白他的双肩本也无力承担那副重担。察觉被冷落的小狗耷拉下尾巴,转着圈悄悄尾随主人,一声算不得诘问的试探都不敢送出,以往遇上会客厅来人他都自觉懂事地回避,这次却躲在一旁窥探,看着各个组长似的人物在沙发间或站或坐,听着夹杂血腥罪恶的喁喁低语,中间一个年轻人跪在塔尔缇斯脚边,因初次获得亲吻首领戒指的机会将整张脸肉绷得紧紧,被首领轻握了握肩头,那轻抖的颧骨斜飞两抹荣幸。看,这个人多擅长训狗。 少年听说这种家族中纹身与地位挂钩,从手肘到肩膀再到胸口,最高规格是一颗星星,蕴藏斑斓毒素的针管一路刺出纹路向朝着心脏生长,直至顶端结出一颗饱满鲜红的忠心,捧上去由首领采撷品鉴。 塔尔缇斯从未给予他星星。 Alpha眉弓稍抬,目光划过,隔了影绰灯色与他的双眼笔直接轨。发现他了,他像被鱼叉攫住霎时剥出水面的小鱼,无助晾在一片缺氧之中,难以承受这样直勾勾的注视,飞快避开眼仓皇而逃。 或许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是人类的本能,曾经十二岁的舒伦很容易满足,一个柔和的眼神或者奖励的轻拍是他希望得到的蛋糕顶层最红那枚樱桃,所以他努力当个乖孩子,在作业本上勾描最圆润工整的字母,在社区活动中承担最多的劳动,向母亲适当地撒娇表现。在母亲节还是别的什么节日里认真画了幅和妈妈手牵手的画,用收集来最对称的叶子粘贴装饰,忐忑而期待地跑去展示。他母亲在卧室里披着薄绸睡衣懒懒地点烟,酥灰烟蒂蚕食到指根,床上陌生的叔叔见了他饶有兴致地问你孩子吗,她嗯一声,将畏畏缩缩准备把画递出来的孩子一把扯着往床边推,眼角勾迭着细纹,一边推一边说叫爸爸、叫、叫啊,像一时兴起让宠物小狗做出转圈摇尾巴下跪一系列滑稽演出博得客人一笑。男孩被吓住,家教让他习惯把不体面的情绪表现困在身体里,只蓝眼睛里噙了点薄薄泪花,嗫喏着不然后挣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