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里素日想着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滴下泪来…… 其母同样落泪,坐在她旁边哭道:“都怪你哥哥那个畜生,在赌坊里赌输了钱,连我和你妹妹、你嫂子和侄儿一并卖了不说,还将你也牵扯到里面。” 袭人真的未曾想过做下这样的事来,再怎么不济,她是宝玉房里人,早早晚晚都能落得一个姨娘。 即便是王夫人不得不去礼佛,可有贾母在,还有贾政在,还有宫里一个当皇贵妃的亲姐姐在,宝玉往后还能过的差了? 宝玉过不差,她这个打小服侍的姨娘,自然也不会过了差,又怎会做下那等自毁之事来? 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娘、她哥哥一家、她妹妹,男为奴女为娼。 再者,背后之人还答应,事成之后,给花家一大笔钱,送他们去外省过活…… 对此,袭人心里其实没抱几分希望。 只要这些人能送她们一家去外省,那么她从贾家带出来的一些首饰头面和衣裳,当一当,也够花家立足过活几年了。 就怕…… 袭人想都不敢往下想,正这时,却见其兄花自芳抱着妹妹花翡翠进来,满面笑容,显然是高兴之极,道:“娘、妹妹,好事来了!” 花母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把家里害成这般模样,还有脸来说甚么喜事?” 花自芳自知理亏,也不狡辩,只道:“真有好话!” 花母哭骂道:“你快夹着叼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又满是喜事。你干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便是眼下立刻就死了,你爹在地下也饶不得你。” 花自芳跺脚道:“真真是没法说,娘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再骂也不迟!”说着,同袭人笑道:“妹妹,果真是喜事来了!咱们背后那位大人的管事相中了你的品格,说要讨你当个续弦老婆。虽只是个管事,他背后却是站着真正的大人物,不比贾家差甚么。贾家眼下就要完了,名声臭如粪坑!可咱们背后的大人物,却是真正的清贵世族,诗礼传家!” “放你娘的屁!” 花母大骂道:“你妹妹原是皇贵妃亲弟的房里人,是正经国公府嫡公子的跟前人,不比一个劳什子管事强一万倍?你这下贱的骚狗,害人成这样,还说甚么好话喜事?” 花自芳无奈道:“若是妹妹跟的是东府那位,我就是死也不敢将她牵扯进来。其实果真跟的是东府那位,那些人也不会设套害我。可西府那位宝二爷……娘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他的?这位怕是都不会站着撒尿了,指望他?如今这位虽只是个管事,却是得用之人,家底殷实,且妹妹嫁过去后,直接做当家奶奶,不比当个小老婆强十倍?再者……” 说着,他压低声音悄声道:“我原还担心这些人会杀人灭口,如今有这么一出,岂不是正好放心?” 花母还待再骂,袭人却道:“劳哥哥去告诉那人,我愿意倒是愿意,却先要跟娘嫂子一道去落脚地看看。直到看到你们果真安稳无事了,自不会赖账。且如今我才成为反叛之人,等东府那位回来后必会四处搜寻,在京中也不安宁……” 花自芳闻言,想了想也觉得在理,便出去寻管事的说,未几而归,满面高兴道:“也好!骆管事说,今晚天黑后,趁着城门未关前,妹妹就扮作大人物家的内眷,我们一道出城。等离了都中,咱们就安生了!” 袭人闻言,也放下心来,低下头轻声问道:“如今,却还不知到底是哪位官老爷呢……” 花自芳笑道:“不急,等出城后自然就知道了。” …… 天色入暮。 神京南城右安门城墙上,眺望都中,遍是炊烟。 眼下百姓虽不富庶,但尚算安宁。 进出城门的人已经不多了,城门将领着一队城门卒,也不过在门楼前敷衍虚应。 进出的马车行人,多连看也不看一眼。 门楼内,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背对着门道,坐在条凳上,静静吃茶。 一面屏风拦着茶桌和门道间,让行人看不见屏风后是甚么……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