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白天的时候尚好,熙攘的人群你来我往,虽然气氛也算哀伤,可总归还是有些人气。 可是到了晚上,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笼罩在荣宁二府上空的悲凉阴云。 府里静的吓人,隐隐传来和尚的念经声和道士的施法声,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的哭泣声,让贾府中的气氛更添几分凄惨。 贾族很多人都赶来了,或坐或站或跪在灵堂前,一边守灵,一边商讨着后事。 如今贾族男丁里,辈分最长者,为贾代儒和贾代修二人。 只是两人都是贾家旁系庶出,平日为人又不怎么光彩得体,所以在宗族里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除了辈分高外,过年过节的时候上门拜年的都没几个…… 如今,贾家男丁中真正的话事人,是贾政,还有一个,贾敬。 若是贾珍尚在,亦或是贾蓉尚在,贾敬或许还能安下心去追求他的天人大道。 可是嫡子嫡孙被人一窝端了,他要是还能继续去烧香念经,唔,那估计他真的有可能大道可期了。 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如今满屋子贾姓族人中,真正悲伤痛心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面容枯槁的贾敬。 贾政虽然也伤心,可他却是一个信天命的儒生,以为贾赦等人之死,乃是天意如此。 礼数上能过的去就好,却也不必太过悲伤。(原著中贾宝玉和王熙凤差点被赵姨娘搞挂点那次,贾政就是这种心态。) “我族向来以慈善孝道守家,先祖更有大功于社稷黎庶,何以竟遭此厄难,何以竟遭此厄难?” 贾敬哭泣悲鸣几不欲生,一旁贾政不住的低声劝慰着。 左侧,贾代修忽然猛拍身边几桌,“砰”的一声,唬了众人一跳。 众人只见贾代修简直怒发冲冠的嘶吼道:“何以至此?你还问何以至此?还不是因为堂堂亲贵军门,沦落成了如今只剩面子光鲜的宗亲之爵的缘故!若是我贾族依旧为亲贵之爵,家主出行,自有亲兵甲士随行护卫。若家主身边有十数甲士保护,又岂会有此等惨绝人伦之祸发生?” 众人闻言,皆面色戚戚然的点了点头,却也有个别人,脸色微妙…… 贾代修指着贾敬道:“家主既然已逝,敬公曾为旧主,当重挑此任。老夫问你,还欲让爵乎?” 贾敬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了,子孙惨死,他固然伤心难耐,可是,也正因此,更加坚定了他修行向道之心。 看看吧,若是不修天道,纵然生前再怎么风光,再怎么享福受用,一朝身死,却连虫豸也不如。 俗事煎熬,又怎比的修仙大道,一朝得道,则可获得大自在,可与天地齐寿…… 沉默良久后,贾敬长叹息道:“红尘之业,实非我之愿也,当于族中选良才,赐之以爵。” 贾代修依旧不罢休,怒声道:“你既然心向天道,我等自然不能强求。但,该选何人为嗣,当万分慎重之。敬公当知,若是再所托非人,宁国之爵,将为最低等之将军位,若再次之,即为都尉位。都尉位,连参加考封的资格都将失去。若真到了那一日,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你日后即便羽化升天,又有何面目去见宁国公?” 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让灵堂上的众人惊的连悲伤都要忘了。 都道这个平日里整天只知道混吃混喝骗银子的老不羞、老绝户是不是失心疯了? 这要是厌了贾敬,日后等他死了恐怕连副棺材板儿都没人给他买。 然而,让众人吃惊的是,贾敬可能修道修糊涂了,居然向贾代修低头请教起来:“修叔,何以教吾?吾又何尝不知亲贵之爵胜于宗亲之爵,可惜后辈子孙不肖先祖,以至如今偌大一贾族,竟无一从武之孙。” 贾代修哼了声,道:“你整天只知修行天道,自然不通外事。却不知,自荣国仙逝三十载后,我贾族竟又出一可习武之良才美玉。” 贾敬闻言大惊,连声道:“竟有此事?我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可是我宁国近支?” 贾代修愈发有长者的派头了,怒声道:“糊涂!你管他是宁国近支还是荣国近支,还不都为我贾族子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政公三子,玉字辈贾环是也。” 贾敬闻言,顿时朝贾政看去。 贾政却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环儿不过一介庶孽,况本性顽劣,如何能当此事?此议万万不可,还请大兄在宁国近支中寻一子孙,承袭爵位为安。” 贾敬还没开口,贾代修又怒了,老头子白发飘飘,乱七八糟的白胡子也飘飘,并指为剑,指着贾政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