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娘那一团朱红颜色的心,恍惚也荡入一缕枯黄的颜色,淡了些。因笑着宽慰绿蟾,“我瞧你的脸色比往日好了许多,等过了这个冬,来年开春,必能好了。” “这是搽的胭脂嚜,你还瞧不出来?只晓得说好听的哄我。”绿蟾娇嗔一眼,转头向窗外笑笑,廊外金灿灿的太阳,也不觉冷。风吹散她鬓角的发丝,飐飐地,彷如远去的帆。 世间由绿到黄,眼瞧又要白了,绿蟾有些预感,又恐扫了箫娘的兴,冲了她的喜事。便不说了,改去炕桌上拉她的手,“恭喜你,嫁人了。头回在我屋里见着你,瘦瘦的骨头,好像八百年没吃饱饭似的,仅有两个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讲话。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不敢想,一晃竟然过去了许多年。” 箫娘反握着她的手,心里萦绊着一丝酸,说起从前来,谁也想不到会有今番。她想感叹,又词竭,只把绿蟾的手拍拍,“奶奶倒是同原来一样,天仙似的好看。” 落后绿蟾问起虞家的事,箫娘将悄么地将应对的法子说与她听。绿蟾听后不由咋舌,“你这法子若成了,倒好。只是你怎么就算准了人家会上这个当呢?” 箫娘端起腰,吐一吐舌,“我也算不准,不过就是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横竖事情已经这样了,试一试,总比什么也做的强。”说着,她狡猾地笑,“况且,我学了这些年的戏,男女之间那点事,我还是清楚一些的。这世间男男女女,转来转去,不就那档子事情?你要说玄,也玄,你要说简单,也简单!” 绿蟾捂着帕子笑,“你看得倒透。嗳,果然有一点消息,你千万记着来告诉我,我这辈子,还没听过这样好的‘戏’,我看呐,什么《西厢》《拜月》的,都没你排的这出有意思。” 两个人絮絮说到日暮,席泠与何盏来院里接出去,往厅上向祖宗牌位行礼,跪拜天地。 礼毕席泠送何盏出去,何盏在门上向席泠打趣,“喜酒我也吃了许多,还是头一遭见这样冷冷清清的。” 席泠剪着手浅薄地笑一笑,“我一向就是个冷冷清清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承蒙你不嫌。” 何盏搭过脑袋去说了句玩笑,“只要洞房别冷冷清清的就成。”言讫朝他挤眉弄眼一阵,搀着绿蟾往石磴底下慢行而下。 绿蟾行如弱柳,轻飘飘的,挽着他的手遥遥回头,这斜斜一瞧就立住了。那扇朱门,她看了半辈子,半阖相掩,红成一片,中间却有条宽的暗影,影里来来往往许多人,她仿佛也在其中。 直到何盏轻轻拉她,“回家吧。”她转过来,正对上他温柔的笑脸,“咱们回家吧,你下晌的药还没吃。” 街前行人如蚁,绿蟾实在有些捱不住,顾不得人眼,偎在他身上,“吃不吃也是这样子,依我说呢,倒不如不吃的好,省得上上下下劳累得一班人不安宁。今日请大夫,明日抓药,丫头小厮们不烦,我也烦了。” “这是什么话?”何盏兜揽着她,步子放得慢慢的,去合她的步调,“有病自然该吃药,咱们又不是吃不起的人家。你不养好身子,岳父大人打重庆府那头回来,不怪别人,头一个只怪我没照顾好你。” 绿蟾在他肩上仰起眼望他,气弱地笑着。她不敢说,昨夜她梦见她父亲来辞别,恐怕他不再回来,她也等不起了。 斜阳拉着双双长长的人影,那后头,朱门炽烈地烧着,满园的红灯递嬗点亮,像与日争辉的火苗子,笼呼啦啦地像南角烧去,一路摧枝折叶,烧到望露林间,戛然而止。 天色将倾,照不明林间黯然。黄昏里气温直沉下去,风轻露起,笼来一层薄薄的雾。席泠送客归来,穿着大红素纱圆领袍,素纱底下绣着龙凤呈祥圆补子,戴着乌纱帽。 蓦地像鬼怪志异里走来的书生,一步一步离经叛道地,去会他枉顾天条,人妖殊途的情人。 抬眼见箫娘在木台子上坐着,翟冠搁在了屋里,连通袖袍也解下来,只穿着里头石榴红的对襟软绡长褂,仰头看烧红的晚霞,被竹梢切碎了,几如胡乱散落的山火。 席泠在远处望她一会,就剪着手走过去,“不在屋里乖乖等我,跑到这里做什么?” “屋里有些闷。”炕桌上乱堆着几十张大红洒金的请客贴,她拣起一张在手上扬一扬,“写了这些又没散出去,烧了吧。瞧,我搬了炉子来,正好拿它们烧茶吃。” 席泠向着她盘腿坐下,歪着的眼有些不怀好意,“真是怪了,咱们拜堂行礼,难道不是为了洞房花烛?你倒有闲心在这里点了炉子烧东西瀹茶。” 箫娘剜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衣裳映的,脸有些红。她避着话不去理他,更不能告诉他,她真是有些害臊了,坐在那屋里,货真价实的新娘子,等着新郎官回房,等得心里有些羞怯。 这整整一日,繁琐的穿戴打扮,耗着时辰,叩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