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荣春苑的时候动辄招待这个贵府夫人那个王侯诰命,学得又多又杂,但凡跟过老夫人,再伺候谁都是大材小用。 石玉秋听她这么说,顿了顿,行至她身侧,“你听人说起过我的出身吗?” 柳砚莺看向他,摇摇头,其实她听说过他原先家境贫寒,但这话俨然是开不了口的。 石玉秋坦然道:“我是丽州清浚县人,那里依山傍水风景是京城望尘莫及得那么美,我爹是木匠,而我娘是临县算命先生的女儿。” 柳砚莺震惊:“算命先生的女儿?” 石玉秋笑起来,说那还能有假吗,“我娘很有本事,我爹起初不想供我读书,想我跟他学手艺,我娘以死相逼要他买了祖产送我去学堂,我爹就真的卖了祖产,送我去读书。” 柳砚莺睁圆了眼:“好有魄力。”她就像在听不认识的人的故事一般,反应过来那是石玉秋的过往,看着他清清爽爽笑容亲和的模样,仍然对不上号。 “石长史别光说,也请坐,我给您倒茶。” 石玉秋顺从坐下,看着她忙忙碌碌,说道:“我娘的确很有魄力,她嫁过两次,第一次嫁给县丞,结局不好,整日被打骂,我本该有个姐姐,被打得早产生下来没能成活。后来我娘逃出来,二嫁给我爹,生了我。” 柳砚莺惊讶,正倒茶,茶汤险些从茶盏满溢出来。 在大邺,女人二嫁是件不易叫人接受的事,更别说是先嫁县丞再嫁木匠。她的孩子,乃至她的家庭,都会活在被人指指点点的嘈杂声中。 而石玉秋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他受过的非议,没准不比柳砚莺受得少。 石玉秋说:“本来我中了二甲进士,我娘得知我要回乡任知县,翘首以盼等我衣锦还乡,所以哪怕后来有幸得庆王庆王殿下赏识,我也打算回乡,但我娘来信,说如果我这么回去,她就是进山当野人也不再见我。” 柳砚莺失笑:“居然还有这么个故事。” 石玉秋道:“所以凡事论出身是件很残忍的事,这世上终归是生来穷困的人更多,柳姑娘不必因此看轻自己,在我看来,你很好,你该相信没有哪个女子如你特别。” 柳砚莺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眼观鼻鼻观心,心突突跳着,“如我特别的女子?石长史见过的。” 石玉秋问:“我见过?那我一定认识了?” “就是你娘呀。” 石玉秋大笑起来,“你说得是。” 他垂眸饮茶,又赞了她一句茶香,柳砚莺道了句谢,静下来在旁边候着,都不再多说一句了。 她不时抬眼悄悄打量坐上饮茶的男人,她几乎可以确认石玉秋的心意,庆王那样不遗余力地撮合,她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与此同时柳砚莺也很清醒。 石玉秋的对她的欣赏,全都建立在他不知真相的基础上。 他之所以对她吐露心迹,夸她雅致,叫她不要轻视自己,是因为他根本对她算不上了解。 男人女人生来不公平,女人经人事会被打下烙印,石玉秋这样的男人再好,再欣赏她,也是吃不着的肥肉,她是可以跟他,可他总有发现她并非完璧的一天,到时猜忌嫉恨都会接踵而至,她何苦经历那些。 那厢路景延被庆王拉走,二人来在书房,李璧轻轻巧巧在圈椅内坐下,像是刚刚完成一件胜造七级浮屠的慈善。 路景延并不这么觉得,长出口气在李璧对面落座,“殿下找我何事?” 李璧跟看怪物似的看他,“刚才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问?”他皱起眉,“知珩,我之前只是以为你为人正派,现在却觉得你是脑子缺根弦,你是真不懂感情。” 路景延被苦口婆心地教育,挑挑眉梢倒也不辩白。 李璧入戏太深地一摊手:“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在撮合长风和柳砚莺?” 路景延颔首,认可了他的努力,“我看得出。” 李璧刚要继续说下去,倏地顿住:“你看得出?”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