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总是睡不着,只有白天能稍稍闭眼休息会儿。 每次侧躺着背对邻床时,耳朵总会捕捉到非常细微的翻动书页的动静,紧接着小结巴开始念童话故事。 这本书是护士长给她打发无聊的,所有小孩里就她没家长陪着。 谢逢周猜到她在练习普通话,他醒着的时候她不好意思,所以只能挑他睡觉,声音压低成气音地轻声读。 谢逢周最不喜欢她读每个童话的经典开头:很久很久以前。 因为她真的要读很久:“很、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这也太久了。 谢逢周面朝墙壁默默地想。 小结巴继续念:“有、有一个妇、妇人,特别、特别渴望拥、拥有一个丁、丁点儿大的孩子……” 哦。 拇指姑娘。 “可是她不、不知道,如何、如何才能。”小结巴读到一半就累得咽咽口水,“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句读挺好。 谢逢周无聊地在心里点评。 万事开头难,读完两段,小结巴找到感觉,慢慢地不再打那么多磕绊。 “拇指姑娘,就坐在,这片花瓣、花瓣做成的,船上,用两根,白色马……”她迟疑地停顿一下,书上没有标注拼音,小声道,“马bing?” “zong。” 旁边床上传来个闷闷的声音,像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的。 岑稚以为他在说梦话,捏着童话书立刻噤声,小心地看着他。 没听到回答,谢逢周在床上翻个身,从背对她变成正对她,望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一遍:“那个字念zong。” 岑稚连忙合上故事书:“对、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谢逢周不理解,“谁都有不认识的字啊。” “我。”岑稚不经常和人交流,发个音节就匆匆止住,伸手在两人中间比划一下,“吵、吵到,你了。” 谢逢周哦了声:“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睡着。” 这是两个小孩住进同间病房后的第一次交流,好奇地互相打量。 谢逢周觉得她长得很可爱,像明绛最喜欢的那个棉花做的布偶娃娃。 瞳仁乌溜圆润,脸也圆而小。 坐在玻璃窗格透进来的阳光里,头发长长软软地散落着。除开脸颊带点婴儿肥,全身上下看着没有二两肉。 被他盯太久,岑稚很不自在,罕见地想要主动找个话题,顺便检验住院这两个星期的练习成果。 “你,为什么,白天,睡觉?晚上,不会,睡、睡不着吗?” 她如果不结巴,就只能断句。 听的人需要有耐心。 她开口的时候有些紧张,担心谢逢周不愿意跟她说话。 但他似乎很好相处。 “有没有可能。” 他学她慢吞吞的语速,“我是因为晚上睡不着,所以才白天睡觉。” “啊?” 她惊讶,“是,做噩梦,吗?” 谢逢周没答。 他不知道如何把这种情况告诉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结巴。 虽然他看这个小结巴挺顺眼。 他还真没看谁这么顺眼过。 小结巴见他沉默,以为哪里说错话,有些局促地用指尖轻轻抠了一下故事书封皮,跟着安静片刻,找补:“我、我晚上,也会,做噩梦。” “如果,你,害怕。”她停下来歇了歇,继续道,“可以叫、叫醒我。” 谢逢周没懂:“叫你干嘛?” “我……”她像是被问到了,卡壳半晌,讷讷地道,“给你,讲故事。” 谢逢周:“……” 谢谢你。 但听你读完一篇天都亮了吧。 他没把小结巴的话放心上,哄人的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