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旱灾之中,能有如此模样已经是玉大人的手腕卓绝了。 而且,叶三明抬头眯着眼遥遥的望向玉环楼,那是集台州所有富贵热闹于一处的地方,他自信,那一处绝对会叫他们大开眼界。 但在大开眼界之前,也还有无数细碎小事,叫行商、翻译和洋商们心中不满。 台州的日头极大,照得海面地面明晃晃的一片,照得人睁不开眼,晒得人心浮气躁。 “这天,哎哟,这天也太热了!”鲍老爷用肥厚的手掌做扇,可人一动,就更热得慌了,他人胖汗多,很快就流了满头满身的汗,里头的衣裳裤子贴在身上,难受得死人。 鲍老板皱着眉头,一边扇风,一边拉扯着衣裳,嘴里含糊的嘟囔就没断过。 古老爷明知故问,“不知港口有冰没有?咱们还要待上一阵子,这没冰实在受不住。” 冰自然是没有的,叶三明往码头处还在卸货的力夫处看了一眼,这一船货要卸不少时候,租用仓库也是要给银子的,夷商们对此也颇有微词,面色都不大好看。 叶三明笑道:“不如咱们留两个人在这处清点货物,我带着诸位先去酒楼安顿下来?” 袁行主还没有表态,鲍老爷头一个点头催促道:“赶紧的吧,真是热得受不住了。” 袁行主当然也不愿意自个儿受累,点头答应下来。 翻译转述了叶三明的话,一众洋商很快安排好几人留下来看守货物。 其实,要不是一句古话‘来都来了’,他们真想立时就返航回去。 一众人的神情心情都不大好,哪怕就在他们等着卸货的时候,码头的人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马车,他们的面色也没有回转一点儿。 他们这样的身份竟然要和人同乘一辆马车。 袁行主和鲍老爷、古老爷三人坐在一辆马车内,鲍老爷环顾着简陋的连个放茶水点心的隔板都没有的马车,满肚子的不适意。 而袁行主和古老爷闻着他身上的熏香混着汗臭的复杂气味,也是满腹牢骚。 古老爷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极力从这些个不好里寻出好来。 “至少,这回来的翻译和夷商们,都该对台州失望了。” 鲍老爷扇着手笑道:“这位玉大人也是太心急,他若是等台州一应都做好了再邀夷商过来,也不至于早早的暴露了短处,我方才瞧着好些夷商都对于仓储的费用有怨气呢。” “一应都做好了?”袁行主的嘴角溢出丝哂笑,“他只怕没那么多银子了。” 不然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喊出五十万两银子的高价,那叶三明也不至于对着一群夷商露出巴结奉承之态。 鲍老爷塌着腰板把重量全部放到车板和凳子上,稍微缓过劲儿来,舒服的眯眼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求台州的酒楼能多好了,只求能有盆冰、算了,不求冰了,能洗一洗、呃,台州如今好像正遭着旱,正缺水呢,算了算了,能擦一擦身子,再有几个丫鬟小厮给我扇扇就行了。” 袁行主和古老爷对视一眼,皆因鲍老爷话里的一退再退好笑不已。 不过,这也证明了,玉大人此时邀他们前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袁行主和古老爷定了心,也停了说话,闭目养神。 他们只顾着说话、抱怨、窃喜,和极力压下燥热,也就没有发现,马车虽然挤,却几乎是一路毫无颠簸的行进着。 倒是和叶三明同车的一个精通汉语的青年洋商伍德首先反应过来,他撩起车帘把整个脑袋探出窗外,盯着车轮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特别来,正要缩回头问叶三明,突然想起叶三明说过的可以修路的‘水泥’,又转头看向地面。 地面在太阳的暴晒之下被镀上了一层晃眼的金色,透过金色能发现整条路的颜色其实是灰白的,而且最主要的是…… 伍德转头一寸一寸的看向来路,又转头一寸一寸的看向前路,而后倒吸一口气,这一条路竟然是浑然一体,没有一丝裂缝的! 怪不得,怪不得马车行驶得如此平稳! 伍德缩回头,脑袋在窗框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响,惊醒了叶三明和同车小憩的另一翻译和洋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