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披星戴月的过,一点儿不给人流连忘返的机会。顾清渠虽然比别人晚一年上学,但因为学习成绩优秀连跳两级,十二岁就上了初中。周国盛高兴,说要庆祝,他做了一顿饭,可最后上桌吃的只有两个人。 虽然还有一个周朔,这毛头不能算人,五岁了,狗都嫌的年纪,用周国盛的话说,跟他爹一个德行,往上蹿是猴,往下跳是狗,一刻不得闲,揭瓦砸缸是常事,院中那棵石榴树也被他霍霍得奄奄一息。 周朔经常挨打,闯了祸就是周老二的一顿揍,他被揍完了不哭,等顾清渠回来。周朔的狗鼻子都能闻着味儿,大门口往外十步闻到了顾清渠身上干净的皂香,于是嘴巴一撇,嚎啕大哭。 撒娇撒足了,这一晚上还能轮到跟小叔叔睡。 周朔偶尔乖的时候就抱着周国盛的大腿,说:“爷爷,我最喜欢顾小叔叔了,我想小叔叔当我爸!” “胡说!”周国盛吹胡子瞪眼,“你小叔叔以后还要讨媳妇的,你可别当拖油瓶了!” 周朔脑袋一歪,不甚费解—— 媳妇儿是什么?有小叔叔香吗? 顾清渠自上初中后学业忙了,晚上放学回家的时间也晚了,周朔不睡觉,蹲石榴树上等顾清渠回家,他摘了一箩筐石榴,一颗颗剥进碗里,献宝似的都给小叔叔。 于是顾清渠养成了习惯,推开院落的门,抬头先找周朔。 “周朔,下来。” “小叔叔!”周朔欢欢喜喜地往顾清渠怀里蹿,手里捏着石榴一颗一颗地喂,“吃石榴,我剥的!” 家中石榴树年年开,可水土不好,长得也不好,石榴个小,果肉也是苦的,顾清渠其实不太喜欢吃,嘴巴那涩味能留一晚上,可架不住周朔热情,非得把一碗都喂完了。顾清渠不伤小孩儿的心,面不改色地吃。 “我今天能跟你睡吗?” 顾清渠放下周朔,问:“你爸呢?” 周朔伸手一指,指着周老二的房间,“刚回来,睡觉了。” 顾清渠摇头,“那不行,你得跟你爸睡。” 周朔脑袋一耷拉,装模作样地又要哭。 顾清渠不吃他的套路,“把眼泪憋回去,我不哄你,要是把你爸哭醒了,我也救不了你。” 周朔拉着顾清渠的衣摆,委委屈屈地说:“小叔叔疼我。” 于是顾清渠拍了拍周朔的脑袋,说:“疼你,天天都疼你——咱俩说好的,你爸回来了你就得回去,别让他找茬。乖,我要写作业了。” 周朔垂头丧气,“哦。” 周老二依旧看顾清渠不顺眼,只要一对上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顾清渠尽量避着周老二走,好在周老二也不常回家,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不过最近不知怎么了,周老二不出去赌了,天天在家睡觉,睡醒了就‘教育’儿子,顺便阴阳怪气顾清渠。顾清渠猜他是没钱了,得熬一阵,于是骂不还嘴,更加早出晚归了。 周国盛站在顾清渠这边,这个家里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生物链。 难过的是周朔,他在生物链最低端。 有一天晚上,顾清渠拖到学校要闭门的最后时间才出来,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多少人。顾清渠故意走得慢,垂着眼睛数数—— 顾清渠长得不算高,又瘦,他皮肉白又嫩,挂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稍稍上扬,出落少年的模样,漂亮得就已经能让有心人神魂颠倒了。偏顾清渠不太爱笑,他跟市井众人隔着一段人间烟火的距离,恰当好处地保持着自己清冷的心性。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