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在暗笑,这父子俩的嫌隙闹得越大,她便越高兴了。 唯有在位者掉了下来,后继者才能上补。 正如早年魏珩的母亲刘氏,心上有人,却被魏炳文强娶了来联姻,她不过略施了小计,便让那刘氏被禁足到郁郁而终。由此,她才有机会执掌了伯府的中馈。 而如今,若是魏珩也一再忤逆魏炳文,抗拒联姻,那自是最好不过了。照她家老爷的脾性,指不定哪天便将这不孝子移出了族谱,那样,她的儿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了。 可她的这些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魏珩便是想装作不知道,也实在困难。 魏炳文被林绣霜抚了抚起伏的胸口,愤恨地指着魏珩道,“你看看他说话的态度,眼里还有什么尊卑,反了他!” 魏炳文怒拍了一下桌子。 魏珩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淡,横竖倒是没什么在意。 见此,林绣霜又趁机添油加醋道:“唉呀老爷,我早同你说过了,哥儿心气大,你不经他意愿说了亲事,那定是让孩子心里头不舒服的。” 魏炳文不可思议地竖起眉,一副“做老子的居然还要看儿子眼色行事”的荒谬感。 “唉,可承爵位本就要担这些责任的,”林绣霜语气酸酸的,试探着岔了话锋,抬手欲去夹面前的一块酥糕,“其实呀,这长平伯本就是祖上封给文臣的爵号,哥儿既已是武官,若实在不愿……” 她这话说得隐隐有些僭越,魏炳文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忽然,耳边便传来了清脆的碗筹相碰声。 他循声望去,便见林绣霜的筷子被一颗花生打飞在桌上,而她正要夹起放在碗里的酥糕,也滚了两下,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顺着林绣霜讶异的目光望去,便能看到那罪魁祸首了。 “姨娘兴许还不了解我,”魏珩弯起唇角,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寒意,“该是我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也绝不会容忍旁人染指半分。” 若说母亲给他留了什么,或许也只有这从出生起便冠给他的爵位了,哪怕他对这爵位再没什么痛痒,那也自然不会拱手送给林姨娘这样的人的。 他站起身,笑着对上了魏炳文那满是不悦的目光,“贺兰小姐甚好,父亲既然已议好了亲事,那我择日递上拜帖去见一见她便是。” “北镇抚司还要要事,就不多留了。”他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了席,迈步走了出去。 魏炳文对他这突来的态度转变还有些愣神,也不知他是真服软了,还是假意推脱,气闷许久,终是在临别之前,对那门外走远的人影警告了一句:“你最好真是这样。” 可无论是魏炳文的叫喊声,还是林姨娘的啜泣声,都已然被魏珩尽数抛在风里,甩在身后了。 他独自行在这沉寂的夜路上,仿佛整个人皆融进了暗无天日的长夜里。 略有些自嘲地想,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浑浊如泥淖的京城,和里面的这群心思复杂的人继续周旋了起来。 还当真是没有一个人像…… 正想着,忽然,一片清皎的光自头顶洒落,逐渐驱散了他周遭的四方黑暗。 他抬头一看,原是一朵阴云飘开,现出了其后那颗温润明亮的圆月来。 可那颗月亮在他眼里,却莫名化成了一张明媚带笑的小姑娘的脸来。 他愣了下神,不禁微微弯起了唇角。 世上应该是再没有人向她那样天真单纯了,也不知他走之后,她过得怎么样了。 想起女孩那动不动就要湿了眼眶的可人模样,少年的神色也不禁软下了几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