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慈爱从容的太夫人躺在软塌上,气乎乎地对欲言又止地前来禀报的婢女翻了个白眼:“不见,我病得要死了,死之前不想见碍眼的人,让他滚回去!” 珠帘后的顾文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多少年了,他还是头一回在娘这里遭到这样的冷遇。 婢女婆子们也是吓得战战兢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太夫人明明一向最疼爱三老爷的,今日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偏一个是最德高望重的太夫人,一个是威风凛凛的相爷,偏帮谁都不敢,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看不见了。 顾文堂无奈地一笑,抬手掀开帘子走进来,叹气唤:“娘。” 太夫人却背过身不理他。 他只得挥退左右,在母亲的软塌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无奈地道:“我做错了什么,还得娘明示,不然以我的愚笨,恐怕猜不中娘的心思。” 太夫人骤然坐起来,几乎气得发抖:“你愚笨,我看你是聪明过了头了!咱们家是什么人家,还犯得着去跟皇家结亲来换荣宠么?你明知道小五是要和安宁丫头成亲的,你就在御前,为何不阻拦?就是怕圣心猜忌你吗?” 顾文堂微微一怔,便见太夫人从床头拿出晏安宁给她缝制的香囊,竟是眼眶发红:“这么好的丫头,你一声令下,就乖乖地在佛堂给我绣了好几个月的佛经,每个字都花了心思,我都生怕她眼睛熬坏了!她待明钰,也是悉心教导,未曾想攀咱们家什么,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就这样应下宫里的请求,你叫她日后怎么做人?那公主若是个蛮横的,成了亲还得把她赶出去不成?” 噼里啪啦的一大堆,顾文堂都听得愣神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娘原来是在为安宁抱不平,冲他发了这么一通火,责怪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尽心尽力。 顾文堂的心情就有了一丝微妙的复杂。 没想到,娘竟然这么喜欢她。也是,乖乖巧巧,不吵不闹,生得娇艳得如同花骨朵儿,又能静得下心来做绣佛经这样的事情,哪个吃斋念佛的老人家会不喜欢呢? 想到这里,顾文堂的唇角不免又染上了一丝笑意。 太夫人觑着他的神色,顿时觉得更伤心了,喃喃道:“可怜的丫头,此时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顾文堂见状,总不能为了这桩事真把娘气病了,只好道:“陛下赐婚,是有原因的。” 太夫人怔了怔,坐直了身子:“什么原因?” “您听了别生气。” 太夫人微微敛眉,脸上那些情绪顿时一扫而空,表情变得肃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惠乐殿下……昨夜在后宫被诊出了身孕,孩子……是小五的。” 哗啦啦一阵响,正好走到珠帘后准备偷听他们讲话的顾文堂震惊得将母亲的珍珠帘子扯了好几根下来。 怎么会呢? 阳安侯百思不得其解:小五不是口口声声非晏家丫头不娶吗,怎么会去主动招惹守寡的公主的? 太夫人也是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却原来,真不是天命难违,真是他们顾家人对不住安宁丫头。 一时间,老人家竟是潸然泪下。 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 顾昀跪在祠堂的蒲团之上,脸上残留着顾文忠怒极时留下的巴掌印。 他的神情是木然的,眼里几乎没有了神采。 一夜未眠,他已然想清楚了,这件事,定然是他的好三叔给他下的绊子。当时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离开,为的就是确保这道旨意能顺利下下来,消除皇帝的所有顾虑。 但他没法辩驳。 因为,不管三叔先前是怎样弄虚作假的打算,现下,他有了真正的把柄——魏永嫣,的确怀了他的孩子,甚至已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