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将人邀来书房谈事的,总不好再说此地是内宅女子禁地。 内室中,顾文堂坐在金丝檀木桌案前,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正在与自己对弈。 听见动静,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看了过去,深邃且犀利的眸光便敛了厉色,不疾不徐地开口:“……来下一局?” 晏安宁讪笑一声,却是不敢应承。 姨母往外头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然她琴书画尚可,这下棋却是个十足的臭棋篓子,只能与小童嬉戏的水准罢了,又哪里敢在顾文堂跟前现眼? 顾文堂听她这般说辞,倒是意外:“行商那般大胆,都不怕贸然出手赔得血本无归,如今倒不敢与人手谈一局?”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那三叔觉得,我这回会血本无归吗?” 全然半点不吃什么激将法,满心满意她的生意罢了。 他只觉得她有趣,唇角也染起了一层笑意:“只要你派去的人不贪得无厌,那便无碍。” 晏安宁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食盒放在旁边的书案上,坐在了棋桌对面。 她双手撑着脸看他下棋,有几分跃跃欲试:“从前倒是和五表哥一同下过棋,他脾性好,倒是不嫌弃我棋烂,还会教我几招。三叔若要我陪同,也不许嫌我愚笨才行。” 教她? 怎样教? 顾文堂深邃的眸光落在她宽袖落在桌案上时露出的一节雪白手腕上,眼前的场景仿佛已经开始活灵活现。 被他撞见过的两回都是那般缱绻难言的了,两人独处内室下棋,更不知是如何的光景了。 顾文堂顿时觉得眼前棋盘上的残局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既然知道下的不好,便该勤学苦练,总是指望你的对手来教你,哪里算得上什么正道?”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讲话的口气像是书院里的老学究。面前的小姑娘听着便瑟缩了下,那股子雀跃的劲儿全没了,站起来简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了,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瞧他,像是不懂他为何突然就生了气,于是只能小声道好。 “今日来是做什么?” 晏安宁神情惴惴地将食盒打开:“我亲手做了桃花酥……想谢谢三叔这些时日帮的忙。” 新鲜的糕点一打开,屋内便盈上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顾文堂神情微顿,正欲说些什么,忽闻外头徐启禀报道:“相爷,闻风回来了。” 来者似乎性子很急,徐启的声音刚落下就听门嘎吱一声响被人推了开,顾文堂微微敛眉,看她一眼:“先进去坐会儿。” 不同于徐启,闻风是他手里得力的暗卫,年纪正轻,既是外男,理当避嫌。 晏安宁便拎着食盒往书房屏风后头去了。 闻风在外办差,许久不曾进府,倒是全然没注意徐管事方才拼命使的眼色,兴冲冲地就进来了——左右他家相爷身边又没有妻室女眷,再者这大白日的,依相爷的性子,便是近来有什么风月,也总不会带到书房禁地来。 他便没想那么多。 谁知一进来,便见相爷素来清隽温润的一张脸上无甚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闻风就心里一突,晓得这是他毛毛躁躁又惹得相爷不喜了,便什么也不问就单膝跪下请罪。 “徐启竟然禀报了,你便该候着等我开口才是,如此不同礼数,倘若有贵客在又当如何?倘若在禁宫之中,陛下召见,你也这般冒失,告知掌事公公一声就风风火火闯进去么?” 闻风面有惭色,老老实实应了这教训,顾文堂的气也便消了。 这暗卫是他从前在流民中捡回来的,身世凄苦,见识过人吃人的惨事。 能有如今的性子而非万事藏在心中已经算是幸事,顾文堂倒也并不愿身边人都同他一般沉默寡言,如此这般算起来也是他存心纵容。不犯大错,教诲几句也便罢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