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即是别离,这恐是今生最后一次见他了。 借着月光,她仰头看他,他高了些,相貌愈发清俊,还是如水墨画般的淡然风华,眼底的深情一如既往,仿佛岁月不曾流过,时光未曾改变。 顾纭的目光从宋蕴之袖口的竹叶暗纹上掠过,又慢慢落在自己腰系的祥云玉佩上,许久,她抬眸微微一笑:“咱们总不能这样干站着罢?” 宋蕴之暗骂自己疏忽,忙道:“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顾纭拉上面具,一张福娃娃脸颇有些不协调,只美目光华流转,道:“我虽来京城四年,却并没机会得见这般盛况,咱们也去看花灯罢。” 对宋蕴之而言,只要在她身边便心满意足,哪怕立时抛了这功名利禄,天涯海角皆可去得。听她如此说,忙不迭道:“都听你的。” 又心下一酸,怜惜问道:“这些年,是不是很苦?”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起初有些难,后来入了王府,便好多了,因王爷,”她顿了顿,提到赵恂时不觉有些别扭,好在夜色昏沉,灯火斑驳,宋蕴之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她缓缓道:“实在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后来到了公主府中,因为阿词,公主对我甚是照顾。” 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刻提及往事,两人随着如织行人,不知走到了哪条街上。顾纭便随手指着一处熙攘人群道:“那处花灯煞是好看,不过怎么围了这么些人?” 宋蕴之凝望片刻,道:“似是在打灯谜。” 这倒是时下上元节的常规娱乐,“我们也去瞧瞧热闹。”顾纭好奇道。 两人挤入人群,入眼便是一盏兔子形状的灯,洁白玉兔抱着一轮明月,眼睛如红宝石一般,嘴巴一张一合,憨态可掬,顾纭就笑:“倒是应了阿词的属相,我想赢了送她。” 见上面的灯谜并未被人揭下,忙拉着宋蕴之的手催促:“你快把那灯谜猜了。”她声音虽不高,却极为理所当然,旁边的人便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想这姑娘口气倒大。 甫一接触那如暖玉般的肌肤,再嗅到身旁人儿靠近的淡淡香风,宋蕴之整个人又呆住了,听到顾纭连连催促,才定了定神看过去,只见那上面写着“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赞道:“竟是个读过书的。”这谜语对宋蕴之来说,自是轻而易举,是以郎声道:“是个庄字。” 那店主看了过来,见他青衫磊落,风神如玉,旁边的女子虽戴着个咧嘴笑的福娃娃面具,却亦是风姿绝俗,遂拱手道:“公子猜对了,然敝店有个规矩,要猜出了,解出了方算,不知公子怎解?” 宋蕴之执着佳人的手,从容一笑:“在下浅见,上北下南,是以“南望”便取下部“王”字,孤星算一点,眉月指初月,初月如撇,三部分加起来便是一个“庄”字。” 顾纭目不转睛看着身侧侃侃而谈的男子,遥想他蟾宫折桂后金殿面圣的卓然风采,不觉痴了。 店主听了,便将那盏兔子灯取下来:“公子高见,这盏灯便赠予公子了。”宋蕴之谢了后,随手将灯交给了知宜:“送你家姑娘玩罢。”知宜抿嘴一笑,躬身道:“多谢宋公子和纭姑娘。” 宋蕴之低声对顾纭道:“可我更想送纭娘。”他环顾四周,以这位店家花灯做得最为精致,但谜面出得显然过于阳春白雪,是以虽然围观者众,但实则真正猜谜的不过几人,目光落在一盏满雕卷草纹,内绘洛神图的琉璃灯上,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画上美人颇有几分纭娘风致。” 顾纭侧眸看了一眼,见这盏灯确是画工了得,画上美人衣袂纷飞,飘然若仙,思及宋蕴之方才的话,俏脸微红。那店主见两人看过来,带了几分得意道:“我这盏灯已经挂出来三年了,还没人猜出上面的灯谜,公子要不要试试?” 顾纭细看灯谜,果然极是生僻,虽只寥寥四字,竟不知出自何处,况此灯虽华美,但她在宫中见过不知凡几,并不在意,不欲宋蕴之为难,她皱了皱眉道:“算了吧。” 宋蕴之握着手中柔荑不舍放开,温声道:“纭娘不信我,真是令我伤心。” 他语气郑重:“yihua这盏花灯是里头最好看,勉强衬你。我想为你赢过来。” “因在我心中,纭娘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1.“初烁空谷,漫若朝炬”出自《观山灯献徐尚书并序》段成式。 2.“百里皆见光明而夺月色”出自《天宝遗事》。 3.“九陌连灯影,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