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过午晌,怀绣进了府。她梳着整齐光滑的圆髻,上面簪着一根银钗,青布衫裙熨烫妥帖,目光明亮坦然,看起来干净利落又不失亲和。 怀绣给清词请了安,先关切地问:“知宜说您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姐姐,已是好多了。”清词拉着怀绣在身边坐下。怀绣是母亲沈氏的大丫鬟,比清词大了三岁,看顾清词细心又稳重。清词定了要嫁入京中后,陪房的人选,沈氏第一个就想起了怀绣,怀绣也愿意陪着清词,二话不说,就随着清词进了京,在陌生的京城扎下根来。因此,对于怀绣,清词心中很是感激和敬重。 怀绣细细端详着清词的面色,半晌,才舒了口气,只是语气带了疼惜:“好了就好。只是,一路过来,奴婢怎么隐隐听说什么通房?” 青州民风淳朴,当地也有官宦之家娶妻纳妾,可是在普通人家眼里,这些都是非常遥远的事儿。 孟昭文没有妾室,来往的人家自然家风相似。怀绣曾听说京城的大家族里三妻四妾,可毕竟未亲眼见到。这会子听到婆母竟然出手给儿子纳妾,不由大为惊骇。 清词不想提起糟心事儿,她转了个话题问道:“姐姐怎么今日没带志哥儿来?” 提起自己一岁多点的儿子,怀绣脸上不禁带了笑意:“夫人不知,志哥儿如今会走了,有多么淘气!只要能碰到的,什么东西都要摸一摸,家里得有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专门看着他。” “我却是喜欢孩子活泼些,怪惹人疼的。”清词倚在榻上,想起志哥儿憨态可掬的样子,笑道:“前些日子府里入了一批三梭布,柔软透气,给小孩子做里衣最合适不过。我留了两匹,你回去的时候带着罢。” 怀绣两口子开着绣庄,自然知道松江棉里以三梭布最为难得,光洁细密,尤为精软,虽号称数十两一匹,实则全部流入了达官贵族府第,外面有价无市,推辞道:“志哥儿小孩子家家的,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话未说完,清词摇了摇头:“是我给志哥儿的,姐姐就莫再谦让了。最近绣庄的生意如何?” “夫人不问,奴婢这段日子也想过来和夫人说说的。”怀绣笑道,说着从怀中取出账本递与清词。 “夏天的时候,夫人画了一幅水墨风荷的花样,画虽然好,我只担心颜色素了些。谁知绣了三幅炕屏,全都被买了去。” “再有,中秋节的时候,夫人忙碌,绣庄仍然用的去年的花样子,绣球花和玉藤花的帕子也卖出去不少。另外,牡丹花开的大幅绣样,也定了两幅。” “哦,还有,咱们隔壁的姚记成衣铺子想要转让,奴婢两口子商议着,莫如咱们盘下来?” 绣f凝聚了怀绣两口子的心血,怀绣一说起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却见清词目光中似有思索,她讪讪住了嘴,忽然记起孟清词向来不爱理这些琐事。 第五章 孟清词嫣然一笑:“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盘铺子的事,姐姐自去办罢,我若是哪日出了府,也去看一看。” “姑娘,您......”怀绣没想到今日孟清词竟食了人间烟火,接了地气儿,闻言又惊有喜。 孟清词将怀绣的反应看在眼里,莞尔道:“怀绣姐姐,近日我想了想,绣庄毕竟是父亲母亲为我置办的嫁妆,便是为了他们的拳拳心意,也该经营得有声有色。再有,” “京城居,大不易。别的不说,将来清轩入仕,我这做姐姐的,也得为他打算得长远一些。总不好清轩进了京,事事还依赖着国公府的。” 想到远在青州的老爷夫人,一个疏朗清举,无心俗务,一个面软心善,不擅精打细算,怀绣深有同感地点头,旋即又一阵心酸,清词本就是高嫁,难免短了三分声气。 原来不沾染尘世的姑娘,如今也竟有了这些考量。 她拍了拍清词的手,郑重道:“夫人放心,奴婢与大成定不负夫人所托,好好为夫人护住这份产业。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确有一事要麻烦姐姐。”清词看了眼知微,知微进了内室,捧出一个团花包裹,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的绣品。 怀绣本就是此中高手,一眼看去,顿时屏住了呼吸。 素雅的淡青色缎面上,彩云缭绕,一十六只神态各异的丹顶鹤,在其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