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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影』下


    自立夏以来,南方的天气端的是变化莫测,武林一带尤甚。

    一会儿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清凉近寒;一会儿日盛雨止,水气如煮,温风阵阵。这贼老天折腾得人闷热难耐。

    居住在西陵湖边上那些豪宅深院里的富贾乡绅、士官老爷,得益于西陵湖边儿的荷花进入到盛放时节,有清风荷叶相伴,倒也能带来几分清凉爽意,驱除几许烦闷燥热。

    城内百姓除了受到日本人的压迫,还要受伪政府机关的欺辱,平日里生活艰难,但也算有条不紊在进行。

    而隔着罗刹江,枪林弹雨生死一线,抗倭锄奸志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这等英勇惨烈的壮举一刻也未曾停过。

    民国三十二年,己未月丁卯日,这一日正值小暑。清晨细雨刚过,斗大的太阳便悬在人正脑门上。

    孟秘书开着司令部的军用汽车,载着坐在车厢里的大汗淋漓的特务处的靳处长,和手持军帽一脸不耐烦的杜若洲,去往日本皇军司令部接人。

    这群当着汉奸的伪政府士卒军官,平日里最怕的不是重庆也不是延安,反而是日本宪兵队。遇上前两拨人,大不了拔枪就干。但遇着日本人,那也只有低头哈腰叫声皇军老爷。

    以往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但自打青木风见这位名义上的日本亲善特使来到武林之后,连阮司令也只剩叫苦连天的份儿。下面的人按照上头吩咐办事,只好提心掉胆地往日本宪兵队里扎。

    这不,日本驻上海特务总机关处刚向南京鸡鸣寺发去一道密令,原本是来剿匪前线慰问将领考察战区群众生活的亲善特使,摇身一变,就成了剿总司令部的特聘军事顾问。

    自西陵湖以东至井字楼,上圈竹竿巷下围众安桥,这一带地界均是日本宪兵队的势力范围。除了日本人开设的特务机关和刑讯室,还有日方随军妓院、慰安所,以及日本皇军馆舍。车进了弄堂,一路上各种诡怪森然的叫喊声交杂入耳,只教人冷汗直冒。

    伪总队的军用汽车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开了许久,便能看到悬挂着太阳旗的四层高楼。四周空旷肃穆,有一处停车场可以停车。楼下入口由持枪的日本宪兵看守。

    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在始建于七年前,在众安桥井字楼转角拔地而起,气派宏阔,原国民党的党部机关报就设在此处。日本人占领武林后,自是成了日本军方的司令部。

    到了地方停了车,孟秘书两条腿不听使唤直抖,愣是下不来车。连靳处长也死活不肯先开车门,和孟秘书互相言辞推诿了好一会儿。

    杜若洲见状,嗤笑一声,戴好帽子,推门下车,径自朝司令部大楼走了进去,同行的靳处长忍不住赞叹一声好胆。

    “靳处长怕是忘了,杜处长来这儿还不是跟回家一样?要不然,司令让她来干嘛?这本该是人事处林处长和你来解决的事儿,可八竿子也打不到她机要处。”孟秘书素来和杜若洲不对盘,此时自然忍不住拿腔捏调。

    靳处长摸着下巴,露出森白的牙齿嘿然一笑,道:“此言差矣!司令让她来,万一是为了送她一份人情呢?几天前的宴会上,我们杜处长酗酒拔枪为红颜,这等轶事可都传到76号和鸡鸣寺去了。”

    “我来的晚没见过那位燕家大小姐,真就有那么像?”

    “你进司令部以来,有见过杜若洲在人前喝酒喝到发疯吗?”

    孟秘书摇了摇头,说:“还真没,她说什么怕被酒精泡坏脑子。那鬼话一套一套的,连司令的面子都不给,向来都没见她在餐桌上喝过第二杯酒。”

    靳处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在后视镜中相视一笑,这才心照不宣慢悠悠地下了车。

    狭长走廊里,军装笔直的日本军官们来来往往。他们看向顶着青天白日帽徽走进日本皇军司令部的杜若洲,尽管她的领章是上校军衔,那些日本人神色间仍然充满了轻蔑和冒犯。

    杜若洲对他们赤裸裸的目光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走到总务处办公室门前。

    门没有关,守在门口的卫兵拦住了她,她将一份人事任命书交与对方查阅之后,这才被予以放行。

    办公室内,一身红叶和服的青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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