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话还是刺伤她了。但左右权衡了下,她终于没有和他计较,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跳过了这个对他俩而言都太过敏感的话题。 严格说来,她之所以说出这么一番话,只为应付他的提问,但假中还带三分真,她所说的也不见得全是谎话。说到底,香港的大学有多难考,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她虽不期待自己能拿到什么出彩的好成绩,但最起码也得达到「3322」的最低分数线,否则她梦想再宏大,亦只是白给而已。 她的底子并不好,想来整个安城里,也没多少个老师会将希望放在她身上。若是她再脆弱一点,恐怕只想到这一层,便要承受不住了;但她是叶月,是几年来一直被打压,却还是死心不息地留了下来的叶月,她好不容易才撑到了今天,怎么捨得功亏一簣? 再如何受伤,现在也不是向他追究的适当时机。至少眼下这一刻,她还需要他的协助,断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将他拒之于门外。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本身也眷恋着此时的岁月静好,甚至自虐地想,倘若能更靠近他,那么即使升学压力重到几乎要把她压垮,她亦甘愿接受。 关于她收藏得恰到好处的这些少女心事,周明毅到底瞭解多少,她自是不得而知;但既然他没有继续执着地追问下去,她便也得过且过,暂时将烦恼都扔到一边。 周明毅倒也算体贴,等她换好衣服回来,也没旧事重提,只是自然而然地翻开笔记,平静地表示今天要讲解的是经济科。 叶月并未多言,赶紧就按下情绪,在他身边落座,打醒十二分精神,进入听讲状态。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学习进度和时间表不时在调整,或休息或紧迫,全由周明毅决定,她这个当事人反倒没有话事权。 若有人问她,接受他如此高强度的教学,会觉得累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她也很清楚,周明毅之所以这么做,绝对是为她好。毕竟她先前落下了太多的进度,就是他讲解得再好、再容易吸收,要想回到一般人的水准,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何况她是要拼大学考试的人,理所当然得投注更多心力。 一分耕耘未必有一分收穫,可要是抱着这心态而不肯努力,则必然一无所有。叶月从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即使周明毅从未明言,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因此儘管辛苦,她也不曾向他抱怨,只默默跟着他的进度跑,哪怕累得手都要抬不起来,也不肯对他的教学方针多加置喙。 她是如此地逆来顺受,但非常偶尔地,当周明毅声称有事离开,或被老爷子急召回本家的时候,她独自面对着那些愈积愈厚,写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和笔记,总会心生畏意。 真的很难想像,像她这样不爱读书的人,竟在他的陪伴下念了这么久的书,还坚持了数月之久,这委实是匪夷所思。 后来回想,就连她本人都不确定,支撑着她走上这么一段远路,寧愿紧咬牙关死撑,也不肯轻言放弃的力量,究竟是对蒋之博未曾出口的承诺,自己追寻梦想的决心,抑或纯粹不想在周明毅面前示弱? 只是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事,是你无论如何也寻不出解答的。都说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果,而叶月只觉得,就算用功了以后,她依旧没能考上大学,那么这段与他共度的美好时光,便算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了吧。 辛苦是辛苦的,甚至有好几回,她盯着眼前好似能把自己淹没的「教科书海洋」,眼泪就情不自禁流了下来。也是在那个当下,她忽然惊觉,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坚强,面对迫在眉睫的文凭试,她心底还是会紧张、会害怕,和班上那些受不住压力,当眾痛哭失声的女同学并无差异。 可是,她和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他就在这里,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奋战。纵使他从未亲口对她说过一句加油,还总是给她加添额外的作业,但每次一想到他,她便能重新鼓起勇气,与那些仿若游戏魔王的书本抗争下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