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快要忘了怎么张嘴说话了,只得日日自言自语,对着馒头咸菜叫大哥二哥,时间久了,蓬头垢面,越发像个疯子。 马车载着他一路颠簸,耳边喧闹声越来越远,竟是径直出城了。 宋琦努力努努嘴,吹开乱糟糟的胡须,躺在车里大喊。 “喂!驾车的小哥,你可知我是谁?” 也不等人回话,自己就道:“我是昭阳公主的表兄!英国公你知道伐?英国公是公主的亲外公!你们定国侯,是我表妹婿嘞!虽然公主不在了,定国侯可以再娶,但这门亲戚还是要认的嘛!” 外面驾车的人非常明显地嗤笑了一声。 马车轧过路面一块翘起的砖石,颠得宋琦一头撞在车壁上,嗷嗷喊个不停。 宋琦:“哎哟疼死我了,定国侯到底让你送我去哪儿?陛下让他去剿匪,又不是要治罪!你告诉定国侯,只要剿匪顺利,陛下那边我来解决,一定不让朝廷追究他私自从升平跑来梁州的罪过——哎哟喂!磕死我了!有完没完?你会不会驾车啊!” 马车猛地停下来,宋琦喘了一会儿气,四周已是寂静无声。 宋琦眼前黑暗,心头阵阵发慌。 这架势,不会是……养肥了要杀吧?! 眼上黑布被猛地拽下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模糊瞧见个面容丑陋的独眼大汉。 “啊!鬼啊!” 宋琦脑门儿挨了一下揍,手里被塞进一团东西。 “陛下的旨意,侯爷看到了,这是侯爷给陛下的回信。” 半年牢饭没白吃! 宋琦“哎”了一声,正要说话,严随伸腿一脚把他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车我还要用,你快马加鞭去送信吧,侯爷还等着呢。” 说完调转马头,径直回城去了。 宋琦看着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老马……老驴。 “就这,让我怎么快马加鞭啊!” 宋琦骑驴走一段,下驴陪着驴走一段,走了足足五个时辰,总算看到了官道边驿站的影子。 尤其看来,严随算是非常有良心,直接让马车把他拉到距离驿站不太远的地方了。 宋琦进驿站交付了文书,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下,把冒着脚臭气的被子盖在身上,熏得险些落泪。 不成,我不能白白受这个罪。 宋琦想道。 这一趟,连定国侯的人脸都没见着,就这么糊里糊涂回去,还不知回信里写了什么,倘若有不敬之词,他必然要受连累。 宋琦蹬开臭被子,轻手轻脚点起烛火,把那封回函拿起来,他取了一点点茶水,滴在信封封口处,用手指抹平,来回几次,封口的浆糊就松动了。 宋琦小心翼翼取出信纸,扫了几眼,只觉胸口发闷,眼冒金星。 当即头朝后晕倒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在硬地板上冻得瑟瑟发抖着醒来,一时有些糊涂,他是梦游了吗?怎么会睡在地上? 然后他又想起昨晚的事,想起那封信。 不,一定是假的,是做梦吧? 定国侯怎么会给陛下写那样的信? 那也太大逆不道,太张狂,太……太不要命了。 宋琦扶着老腰站起来,就看到信纸仍旧安安稳稳地躺在桌子上。 他手发抖,慢慢伸出去,把信纸拿起来。 【陛下给的梁州县令任职文书,臣已经收到了,多谢陛下,只是文书来的实在有些慢,臣等了足足三年,陛下该好好查问吏部办事的人,让他们提高效率,为君分忧。】 【陛下让臣去剿匪,这当然没有问题,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赴汤蹈火也得有兵有粮有人有马。臣要的不多,把西北那十万人、两万马、户部欠臣那八十万两、还有新的剿匪专用一百万粮饷给臣送来,大约就够了。再少实在不行,毕竟十几座城,臣也不能让将士们风餐饮露啊。】 【再者,臣历史不好,但大略知道,为安军心,君主派将士出征往往是要先行封赏家眷的。臣没爹没娘,陛下也不能如此吝啬,派小妹当传旨官竟然连虚衔也不封一个。小妹来都来了,臣不挑剔,就请陛下封赏臣的妻子昭阳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吧。】 【臣全家都多谢陛下隆恩。】 宋琦眼前金星一汪汪朝外冒,挤得他眼皮都合不上,他用手指撑着眼角,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了三遍。 【就请陛下封赏臣的妻子昭阳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吧。】 【……昭阳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吧。】 【……镇国大长公主吧。】 宋琦连喘几口粗气,眼前一黑再次倒了下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