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春楼。 小巧的花梨木桌上一灯如豆,一位风姿绰约的妇女正在兀自说个不休,她口干舌燥,举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面前的姑娘半坐在绣床上,愤愤的盯着她,正是李沛。这位姓徐的鸨母有些后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好话歹话说了一筐,怎么偏就油盐不进呢。别的不说,一般姑娘挨那几顿打,指定魂都吓跑了,眼前的丫头片子居然愣是一声不吭。她十分后悔请这么尊大佛回来,简直是千年的狐狸迷了眼。她也不敢打的太狠,以李沛的资质,调教好是可以做花魁的,最近生意被快绿阁抢去不少,人才紧缺。但照这样下去,恐怕也只能狠收拾一顿,发去做个低级差使了,想到为了买她付出的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她心痛不已。 “你还指望你那哥哥来救你呐?实话说,就是他把你卖这儿来的,他这般负你,你又何苦替他守着身子!”她做出关切真诚的样子,“我还能不心疼你吗,你来了这儿,我就是你的妈……” 她话音未落,李沛猛的抬头冽了她一眼,鸨母莫名感到一阵凶暴的杀意,后脊汗毛直竖,也不敢久留,放了几句狠话落荒而逃。 李沛郁郁的看着床栏。来到这儿已经两天了,她的手脚渐渐可以活动,只是功力迟迟不能恢复。 从被拖进千春楼的那一刻,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想起肖让,她恨的牙根发紧。 李沛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你帮帮我,我再帮帮你。她救了肖让,还给他治伤,这人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害自己?就为了那点钱?简直匪夷所思。 这两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概探到她住的地方在偏首,门口有打手守门,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也冲不出去的。房间里没有其他出口,外面还有多少打手她不知道,想了想那天瞥到的楼房规模,少说十五六个。 她虽然挨了三顿打,但那些人好像有意手下留情,没有往脸上和要紧处招呼。生理上的疼痛还在其次,心理上的屈辱却让她备受煎熬。她自三岁学武以来,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受人摆布。习武之人拿不起赖以生存的刀,简直像个废人。她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还没人来处置她。虽然想不明白,但李沛知道这个相对的平衡不久就会被打破,短暂的安全绝不会持续很久。 冷静下来想想,张鹤泽水性好,他一定还活着,可惜不知道身在何处。他还拿着万岁莲,不知道可不可以及时送到洛云那里…… 本是下山来做正事的,却在这儿被摆了一道,太丢人了。她恨肖让不讲道义,又恨自己犯傻对人没有防备。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段牛骨,在墙角磨起来。这段牛骨先被摔裂,又经她细细打磨,很有一些尖锐的样子。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花香味飘了进来,李沛吓了一跳,赶忙把牛骨往床下一推,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听得有女人跟守卫交涉,这才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坐回床上。 “找什么呢?”一阵娇俏的声音响起,李沛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女人满身珠翠,长得颇有些可爱,看不出年纪。她言笑晏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副不见外的样子。 李沛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芙蓉酥吃起来。 那女子甫一看到她的正脸,微微有些惊诧,随即笑到:“你倒是心宽,吃喝不误” 她不请自来的坐到李沛身边,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李沛想抽回手,可此刻力气实在太小。那女人撸起她的袖子,看到胳膊上一片青紫。她叹了口气,眼里竟似有泪,喃喃道:“胳膊和小腿骨没肉,打起来最疼……” 她发了会呆,也不顾李沛警觉的眼神,从怀中摸出一包点心给她:“他们给的吃食里都有十味软骨散,你切不要再用了——你怎么还吃!” 李沛愣了愣,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芙蓉酥。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