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辰曦很晚才到家,全身沾满夜色气息的他略带倦容地和曙尹与在穹打过招呼后,洗完澡马上就去睡了,使一颗心始终悬盪在疑问下的在穹找不到机会支开他,向他探明曙尹曾待过的精神病院的所在,以及余辉上过的幼稚园的地址。 隔天是星期三,下午得去画廊教小孩画画的在穹一早起来,就开始于脑海中挑拣适合的教课内容,吃着早餐的同时不忘咬字含糊地与曙尹讨论,心念着该让小孩们画什么样的主题。 「让他们自由发想不行吗?」 「有限度的规范其实有助于想像力的发挥,」在穹说,下意识摩娑太阳穴,「这会使你深思并珍惜自己拥有的创意与素材,过度自由反而会将你限缩在迷茫无际的空白里,想降落却找不到可供栖息的枝枒。」 曙尹听闻会意地点头。「再者,身边有侷限住你的束缚让你衝破,创作时才会有足够的动力。我也能这样解析你的意思吗?」 「当然可以,」他搅着面前的咖啡笑回,尔后提议道,「姊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阿焕老闆的画廊?那儿有很多超棒的画作喔!」见曙尹神情漠然地不作回应,在穹困惑地又问,「姊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噢,我、我只是在想,」她清了清喉咙,「昨天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让当时的你紧张成那副模样。」 「呃,」在穹握着马克杯的手臂顿时凉了一截,「没什么,只不过是……」他戒慎地瞄瞄曙尹,「——姊,你真的确定余辉去的那家幼稚园在哪里吗?」 「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清楚,但大致上的位置我想我应该还是记得的。」 在穹神色顾虑地低头望向餐桌一角,踌躇一会儿后决定不再向曙尹追究这件事。为了将话题从幼稚园的事上转移,他又开口道:「如果你想要的话,姊,你随时都可以提笔写下你心中的故事啊!虽然你之前说自己并没有在构思新的作品,但你总会有过去所写、现在仍未完成的剧作吧?何不为它们写下后续发展呢?」 「这、我……我不知道,」她喃喃说,「自从失去余辉之后我就封笔了,对过去所写的剧本内容也几乎全都忘了。」瞅见在穹略显失望的表情,曙尹绽出微笑道,「不过,要白天不需出外工作的我挪出时间写下几个字,理应不会是个太艰难的挑战。」 在穹抬眸望向曙尹,后者嫣然一笑。「我很乐意。」她说。 「早安。」辰曦的声音自走道传来,他打着呵欠走近两人,「想喝茶吗?」他问曙尹,得到点头作为回答之后又搔着肩膀缩进厨房。 「等你回家之后,我再把今天写出来的东西拿给你看。」曙尹对在穹眨眨眼,他遂心满意足地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 手执在穹的画作走进书房,曙尹于桌前坐下,拿出纸笔后着手翻阅起他的画,并以铅笔末端轻敲额际,低喃着眼前图画所能撑出的故事背景与设定。几抹朦胧恍惚的灵感开始在她脑中晦暗的角落漂浮,静静地滋蔓成更加庞杂分明的结构。 很慢很慢地,笔记本上出现了曙尹的字跡,如缓慢流动的河道般徐徐填满纸页上的空白。岸上遗留的卵石是她潜心推敲出的细瘦字体,彼此之间互相靠拢着展示出一篇故事的枝干。 察觉到自己写下的字句过于片段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几叠便条纸,将每一项灵感全抄录上去,再把它们贴到书桌后方的墙壁上,双手托腮直盯着自己的思路发愣。在穹的画作她还未翻看完毕,只夹了张小纸条进去作为记号,提醒自己看到了哪里。他的深蓝色皮箱敞开着躺在椅脚旁,曙尹将画作小心放回皮箱里,喀地一声闔上。 「姊,我走囉!得去上班了!」在穹的呼唤使她不自觉看向时鐘,上头显示着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有需要替家里买什么东西吗?」他来到书房,侧身靠着门框问道。 曙尹摇头。「不用了。再见。」 「掰。」他将背包肩带往上提了提,轻吹着口哨离开了家。曙尹放下笔,伸伸懒腰后从椅上站起,走出书房。椅边的深蓝色皮箱毫无动静地平卧在地板上,没人在乎它是否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毕竟它没有生命,亦无法言语。 一幅画作就足以解释许多事情。 漫着寒气的冰冷湖泽被鲜血染红,吸收了溶在其中的强烈愤恨与思念之后化做蒸腾岩浆,向上喷溅着愈发密集的刺目火星。橙红色猖狂烧灼着画纸,上窜浓烟漫天舞动摆盪宛若头尾颠倒、甫夺去人性命的绞绳。 画作两端站有两抹黑影,猩红色调燃烧着盘绕他们的身躯,有如无声尖叫,也似张牙无爪地释放出尖锐凌厉的仇怨。 但那两抹剪影看上去却显得无比平静,凝目对方的眼神中不见一丝凄愴,彷彿于火焰和鲜血所激发出的炼狱里,他们找到了天堂。 画作名称: 《血浓于水》 - 叶鸣安静地坐在画廊教室后头,读着从家里带来的原文小说,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作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