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海座头之一《阳关三叠》 这场倾盆大雨,不知道上天又是看到了人间谁的故事而降下的眼泪。 穿着素袍的男人将颈子往后昂,任风吹雨打在他脸上,乌黑的头发被雨所打乱,雨水沿着发丝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雨水打湿了男人的身体,而泪水也从他脸颊顺流而下。 男人佇在海前,忽然跪在沙滩上,两手握紧沙子,而摆在身前的是一把古老的桐木琴,上面的琴弦已经断掉,桐木琴还被染上了鲜血,他抬起手,指间轻轻拨动了琴弦,发出了颤抖的音韵,而男人的声音更是沙哑,他轻唱起──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慄。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忽然他停下了,而奏琴者本身也已涕泗滂沱,他哽咽住,咬紧双唇嘴里慢慢喃着:「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愿为君而死,亦不求生。」 「你说过喜欢听我奏琴,如今破琴绝弦,我亦……终生不復鼓。」 男人冷冷一笑,便慢慢往大海走去,海淹没他的脚踝,即使覆上冰冷的触感,却始终不比心来得寒,眼看海已经淹没到他胸口,他丝毫不畏惧,依然步步向下沉,直到冰凉的海灌入他的呼吸道,但是男人的脸只有稍微扭曲,之后便安祥的瞑目。 『就让这琴声永劫沉沦,在此回荡千年、万年……』 ※※※ 真树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两手挣扎却又抓空,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方才作了场恶梦。 火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真树靠在窗户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车上闭目养神的诚,即使是在火车内,但还是依稀听到窗外知了唧唧的叫着便知道夏天已经到了,而眼看已是七月多,游手好间的一群人决定到海边渡过这次暑假。 说来也是很突然,这次的活动竟然是英一提起的,「天气已经够闷了,每天这样游手好间更是闷,不如大伙出们走走好散散心。」当时英一是这么说的,但想了很久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是花梨提议到海边。 「作恶梦吗?」诚别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真树,关心的问道。 真树叹了一口气,便说:「也不是什么,似乎只是地缚灵的梦……」 地缚灵便是死后因为某种缘故或是被某种力量束缚在死亡的地方而徘徊不去,刚刚看到的梦境像是那人死前的景象,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步步走向死亡,最后暴殞轻生,虽然是梦境,但是当海水淹过真树的脸时,却比任何东西来得真实。 「世界上的地缚灵可是数也数不清的,如果每个都往心里去,会很难受的。」诚递过了真树的水壶,示意要他喝点水放松脑子。 真树自嘲似的笑了,没过多久火车抵达了静冈,人们慢条斯理的提起行李箱,步履蹣跚的走下火车,有些似乎是来静冈出差的,有些则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一块出来旅游,像真树这种年纪的青少年几乎都躲在家中避暑,不然就是结伴逛大街,彷彿温泉、海边这种遥远又麻烦的休间娱乐对他们毫无吸引力。 每个人手上光是一个行李就嫌颈子酸,唯有花梨带了两大箱换洗衣物,行李中的衣服,花色斑澜,令人摸不透,好比女人心思。 由于夏天已进入后半期,静冈县的夏天亦是多晴高温,到了晚上则是凉快清爽,而火车一直是沿着海边奔驰,一下了火车便可嗅到空气中「海洋」的味道,伊豆有名的热海温泉的特色便是依山傍海,在享受温泉的同时亦能欣赏汪洋大海,眺望青山绿水。对真树来说这种优游自在便是最大的快乐。 真树一行人搭了专车到达这几天将要寄宿的旅馆中,老闆娘是英一的熟人,所以不打算和大伙收钱,条件却是得在店内帮忙打杂,对于学生来讲能不花钱,而用劳力解决,这样的条件是再好不过了。 即使扣掉帮忙的时间,还有剩下许多时间可以尽情享乐。 这也是真树头一次和朋友们出远门,感觉比国小、国中的毕业旅行还令人兴致勃勃,昨夜辗转反侧的真树也好好的在火车上充满了电。 一路上可看见许多观光客以及豪华的温泉旅馆,有些古色古香,另一些则是讲求高品质,而英一带着其他人来到了间模样古老,而且有些破旧的旅馆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却还是贯彻脸上的笑容。 来到门口接待的是位面容严肃,举止端庄的妇人,妇人抹上深红色口红,年纪在四、五十上下,身上穿着传统的日式和服,其他员工则也是站成一排欢迎客人的到来,说来讽刺,员工也只有几隻小猫,寥寥无几,这间旅馆的门槛更是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跨过了。 妇人淡淡一笑,礼貌的做出了传统礼仪的跪拜,便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