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们在上船后发现还有空房,但一方面为了讨论的方便,另一方面也不好意思麻烦古航公司再作调动,也就没再表示什么意见。 这还是我们工作后的首次同房。我们二人互看了一眼,熄了灯,带着半点尷尬盖上棉被,希望自己儘快入眠。一开始我还有些奇怪的感觉,没多久,一阵疲倦感袭来,还是睡着了。 隐隐约约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一直看着我。那眼神给我很大的压迫感,令我极不舒服,看得很仔细、看得很久,彷彿要将我的身影深深刻在脑海里,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般。究竟是谁,为何要这样注视我?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地翻过身子,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脸。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才发现那是成萱。成萱不像我这样辗转难眠,睡得很熟,身子闷在棉被里,脸蛋浮上几丝红晕。看着她熟睡的脸,我微笑,接着又恍若想起了什么,但那些瞬起的记忆转眼间消散在虚空。伸出手,想抓却抓不着。算了,若想不起来的话,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接下来我再也无法入睡,百般无聊,只好将身子转正,抬头望着天花板。 那里当然什么东西也没有。 想起这间房的天窗是可开啟的,看看夜景似乎也不错,我便挪了挪位置,摸索着遥控,找到后按下开关。只见头顶上的天窗发出微弱声响,缓缓移动,不一会儿拨云见日,顶上倏地出现一片撒满银点的夜空,群星闪耀,乍见之下,让我有种莫名的震撼,无法言语。 但下一刻,我只感到透体的凉意。 房间里的物品突然剧烈地抖动,发出「咖咖咖咖咖」的声响,灯光左右摇曳,忽明忽暗,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它们正骚动着!这现象不可能是地震,因为我们正处在海面上,且外头风平浪静,除了轻轻的浪声外,什么也无。 一道身影从天空飘然降落,针织衫不住摆动。 越来越近,物品也就振得更激烈。 我的瞳孔里出现一条在风中飞扬的麻花辫,还有一张有着血红双眼的脸,那张脸越靠越近,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尖。她瞪大了眼,瞳仁缩成一个小黑点,与我相视。我能看到她脸上满佈伤痕,一条条红疤如虫,狰狞地爬满整张面孔,她咧嘴而笑,一双手贴在我的脸上,指甲则划伤了我的额头,但我浑然不觉痛,只感到极度的恐惧。是她!是那女子! 为什么她会在这边?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声音哽在喉咙,身子也不听使唤,连眼皮都盖不上,「鬼压床」这三个字闪入脑海。这不就是鬼压床吗? 我使劲了力气,只能让眼球稍稍转到旁边,我看见成萱原本熟睡的脸庞皱起眉头,额头冒汗,眼皮直跳着,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压迫,才明白成萱此刻同样也动弹不得。 成萱、成萱! 我拼了老命地在心中大喊。即使我牺牲了也没关係,至少,至少要让她可以趁机逃走,快点叫出声啊,快点呀! 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快窒息了。 那双血红的眼凝视我,熠熠发光,接着瞇成了一条线。 朦胧间,似是看到她扬起了一隻手,一道寒芒一闪而过,带着冷森森的绿,令人颤慄的嚎声响起,女子胸前的那条白色缎带忽然短少一节,一阵冰冷寒风吹过──然后,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的意识沉进一团黑暗里,沉在黑暗的最底处。一切事物都淤积在那处,都已满佈尘埃,不再动弹,像是一滩死水。最泛黄、最老旧的事物都在那边。 同时,我也在那边看到了我。 或者严格说,应该是幼年时的我。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