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又生生咽下。 林静逸亦是惊讶。 不只因为一介死囚、竟堂而皇之地住进皇宫,更因为青年此时的模样,与他印象中的陆停云大相径庭。 苍白,脆弱,对方再没有昔日银甲红袍的威风,恹恹地倚在床头,瘦骨嶙峋,好似一戳便破的纸张。 面对阿墨明晃晃的警惕与敌视,也仅是平静抬了抬手,“坐。” 林静逸倍感荒唐。 他知道,陆停云有从龙之功,曾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但错就是错,景烨如此徇私,视律法为何物? “你在生气,”仿佛对他的态度十分好奇,青年先发制人,慢吞吞问,“为什么?” “因为景烨金屋藏娇?” 林静逸顿时睁圆了眼睛。 国事在前,他哪有心思想这些儿女私情? 宋岫了然,“看来你和景烨的想法并不一样。” “林公子觉得……陆某该为那三万将士偿命。” “他是他,我是我,”被青年轻描淡写的语调激怒,林静逸握紧剑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会送你去刑部大牢。” 谁来阻拦都没用。 以对方如今的病情,重新被关进牢中,唯有死路一条,青年却没恼,反而上下打量,定定地盯着他瞧,最后,低低道了声,“很好。” 林静逸错愕。 这般针锋相对的紧要关头,对方思索半晌,蹦出的居然是一句夸奖,还夸得如此真诚。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咳咳!”一改方才散漫的姿态,宋岫直起身,略略平复下凌乱的喘息,严肃,“恰巧我这里有桩冤案。” “林静逸,你管是不管?” 第99章 冤案? 林静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被抄家斩首的陆父, 此事乃先帝决断,确实和天子相关。 但青年却像猜出他的推论,轻轻摇了摇头, 黑漆漆的瞳仁似乌云,藏着暗沉沉、让林静逸心生不安的风暴。 “阿墨,”直觉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非常重要,林静逸抬手, 将佩剑递给一旁的小厮,“去门外守着, 没我的允许,谁也别放进来。” 有意无意地, 宋岫朝角落的阴影瞄了眼。 按照小十二的扫描显示, 霍野气息仍在, 却未出面阻止。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接着, 宋岫又冲云里雾里的小寿颔首, 示意对方跟着阿墨出去,以免知道的太多,受自己牵连。 短暂的脚步声过后, 内殿只剩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说吧, ”谨慎站在离床榻够远的桌边, 林静逸问,“陆停云,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花招?”宋岫道,“皇后娘娘是怕被我抓了做人质?”没等对方回话,又自嘲般勾唇, “陆某如今的样子,最多只能和七八岁的稚儿比试。” 林静逸下意识看向青年垂落床边的手。 近乎透明的皮肤, 让道道青痕如蛇般活灵活现,纠缠攀附住细瘦支离的骨头,仿佛一旦失去这筋络织成的纽带,对方便会哗啦一声散开,砰地摔个粉碎。 若非上面仍留着几处粗糙的旧疤,谁能想象到它挽弓持枪的样子。 岁数相仿,林静逸虽习惯深居简出,极少参加各种雅集诗会,却也曾见过陆停云几次。 无论是家道中落前的意气风发,还是银甲红袍归京的凛锐肃杀,对方总是鲜活、明亮,鹤立鸡群。 与面前的“病鬼”派若两人。 “自作自受,”艰难压下胸口那股微妙的同情,林静逸冷冷,停顿两息,又挤出一句,“……别叫我娘娘。” 纵使愿意为景烨入宫,可他到底是男子。 “有话快说,”皱着眉,他催,“少在这里拖延时间。” “既如此,陆某只有一个问题,”从善如流,宋岫直奔主题,“林静逸,你也相信,我会拿三万条人命去复仇?” 林静逸哑然。 不可否认,最初收到青年通敌叛国的消息时,朝野上下,皆是质疑。 但之后从将军府中密室搜出的金银密信,以及燕州那场与信中谋算如出一辙的败仗,彻底坐实了对方的罪名。 “诚然,家父因先帝轻信小人构陷而枉死,可百姓却无辜,”并未回避原主的仇恨,宋岫坦然,“若我当真想亡了大靖,又何必回京?” “里应外合?” “直接投敌恐怕会更快。” “非陆某自夸,”低咳两声,宋岫客观评价,“放眼朝堂,没有比陆某更会领兵的武将。” “燕云十六州与京都的城防,陆某同样了然于胸。” 这亦是景烨忌惮原主的缘由: 山高皇帝远,一旦陆停云生出反意,便等于将北部疆土拱手相送。 林静逸却没被轻易唬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