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奏折说,阆都执金吾尸位素餐,饱食终日,为圣人安危着想,应吐故纳新。 司马璟如同找到证据一般,叹道:“这是要排除异己吗?” 宦者葛知忠侍立一旁,不敢答话。 司马璟:“葛知忠,朕准你说话!” 葛知忠连忙瞄了一眼奏折,露出一个笑,斟酌又斟酌,温声道:“郁承旨并未道明新的执金吾人选,或许只是寻常进谏。” 司马璟摇头道:“你个阉人哪里知道这许多,朕从前以为做皇帝好,如今才知,这恐怕是世上最难之事。” 自从襄王那番话之后,哪怕他已经查清那是谗言,却仍然越来越疑虑。 他将奏折丢到案上,起身道:“朕偏不换执金吾!” 葛知忠连忙将奏折收好,亦步亦趋跟在司马璟身后。 司马璟又停下脚步,夜色沉沉,一如他心境。 “也许,你个阉人说得也不错。”他道,“要入冬了,狄人逐水草而居,焉知他们今岁是否还会进攻山北道?若真来,那郁行安还是有些用处……” 他望着乞巧节的明月,叹息许久,举步去了后宫。 第46章 更迭 十月,寒风侵肌,呵气成霜。苏绾绾换上狐裘,听闻山北道传来狄人入侵的消息。 带领狄人大军的是狄国新即位的可汗,他御驾亲征,骁勇善战,大裕前线不断传来节节败退的凶讯,阆都宴会的气氛也不再轻容,圣人接连惩治数名将领,却无法阻止颓势。 苏绾绾去接第一捧雪的时候,遇见了郁行安。 他乌发如墨,眉目昳丽,身披一件玄色狐领鹤氅,穿过被风吹弯的枝头,来到她身边,像是特意来寻她的。 苏绾绾用白瓷瓮接雪,侧头看他:“出了何事?” 郁行安道:“圣人欲任命我为山北道监军,但圣人已对我起了疑心。” 苏绾绾皱眉,明白过来。 战地凶险自不必说,哪怕最终回来了,也未必有好下场——郁行安的权势已到顶峰,在这种情况下,他每多立一桩功,便让圣人猜忌更多一分。 “那便不去了。”苏绾绾道,“你待在阆都,继续推行变法……我二兄说,自你上回佃客变法之后,卖儿鬻女之人少了许多。郁行安,你很厉害呢。” 郁行安笑了一声,站在她身边,负手凝望漫天细雪。 许久之后,他道:“山北道三十一州,已失十一。山北道乃是大裕关隘,狄人攻破山北道,便可长驱直入,如今山北道已是肝髓流野,人间炼狱。” 苏绾绾:“郁行安,你是想去吗?” 郁行安沉吟。 苏绾绾柔声问:“我一直未曾问你,你是为何做官?” “我并不想做官。”郁行安道,“是家父要我光耀门楣。” 苏绾绾“咦”了一声:“那你早已光耀了门楣。” “是吗?” “是呀。”苏绾绾道,“你入白鹭书院,成为山长关门弟子之时;你才名远扬,被誉为‘天下文章第一人’之时;你说退西丹国之时;你官拜中书舍人,设计击退狄人之时……光耀门楣,为家门带来荣耀者也。你早已为郁家带来许多荣耀,想做何事,便去做吧。” 郁行安低头看她,在她漂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问:“你冷不冷?” “不冷。你呢?”m.DamINgPump.cOm